“箫芷荷来了,只是做样子的称呼了声,却是用得嫁过去之后的称呼。何老可乐了,我在旁边看着,就像老来得子的人,满心欢喜的抱着孙子一样的,跟箫芷荷闲聊了几句。
后来,我们开始谈嫁妆,何家的家业的确是不如我们,甚至比都比不了。于是,何老直接说了。
他们家里其他的孩子,对生意是没兴趣的,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事要忙活。她用这些话来搪塞我,说她最疼的,就是这个何书博,最后所有的生意上的产业,都会是给他的。给他的,不正等于给箫白亦跟箫芷荷的吗?
所以他们家,在嫁妆上面,生意的东西,一件铺子不用出,我们出就行了,反正我们箫府家大业大,不缺这么几个铺子。”
“这是他们说的?”
箫允沁有些惊讶,这些话要是真从精明爱算计的人,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少见。要么就是装糊涂,要么就是看你好欺负。
“嗯。”
箫颂均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么老的老太太说出这些话,你是什么感觉?她还时不时的咳嗽喝水含参片,你又做什么感觉?
从铺子,该给哪一家的,哪一家生意好,到该给哪个小姐,还有要平均分配的,她都一个人说着,敢情她才是我们箫府的当家。后面还有嫁妆,几箱子布匹,几箱子首饰,几箱子摆件、古董……”
话突然断了,天知道后面还有多少没讲完的东西,那老太太全部要自己做主。
“对付一个得寸进尺的老太太,我做生意时不是没有遇到过。但这次却多了一个箫芷荷。偏偏她还是我们家的人。
你恰巧在外面,没有看见箫芷荷的德行!她一听老太太说,我那些铺子生意如何,一年收益如何,眼睛都亮了,还我拿起算盘,要跟我算账,就当着外人的面,跟我算得益损失?”
“呵呵呵呵。”
他摇着头,无奈的笑着。脸上的笑声无奈,又同时讽刺着自己,而心里呢?那随着笑声,一下一下撕着自己,痛得多深,言语却无法表达。
“老太太我对付得了,可是这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有多厉害?她一会站我这里,一会站老太太,把我们两个搅得是头晕目眩,最后,让老太太先看懂了。有了箫芷荷的吃里扒外,我们从上午,聊到了刚才,全程都是在讨价还价。
后来我累了,因为箫芷荷得不到她要的,我不肯松口,她不开心了,直接问我:‘我到底算不算是箫府的一份子,你当初说其他的姐妹们,就算跟箫府没关系,也会照顾的话,到底算不算数?’
一个人问,一个人负责帮。
那老太太使劲的笑话我,笑话我,说什么箫府家大业大,人如此小气。笑里藏刀的警告我,不同意她的要求,就把我对自己人的小气,都给散播出去。”
话落,箫颂均抱着脑袋,久久沉默。
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绕过自己,来到自己面前,“福子,去煮碗安神茶来吧。”
“好的夫人。”远处,一个应允的声音悄然响起。
“在箫府里养大的,就算跟箫府没有瓜葛,也算是半个箫府的人了。若是嫁出去以后,被虐待了,外人如何看待箫府?偌大的家业,一个小姐嫁出去后反被虐待,岂不是让人觉得我箫府好欺负?他们后面还会把我箫府放眼里吗?”
正经的说完这些话,话音落地的那刻,他又低下头来,失神的双眼里,开始浮现很久之前的记忆,给他带来感悟,或者是恐惧的记忆。让他一个脚步一个脚步走到今天的原因。
“很小的时候,娘亲带我去外面,看别人如何做生意,让我装扮成穷人家的小孩。有一次,我到了南天门那边。
那里,都是一群为了做生意维持生计的摊贩。我选择了一块四人摊贩的位置,就在旁边躲起来,一边看书,一边看他们日常如何做生意。
后来,我发现这四人里面,有个人的脾气很好。其他人也没有坏到哪里去,大家好像都是差不多的。脾气好的那个人,经常愿意去帮其他人。一切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平静之中,很是安详。
我问娘亲,她是不是想让我看到,人与人应该互相帮助?她说不着急,让我继续看。”
外面,福子端来了安神汤,放在圆桌上,那热腾腾的水汽,不住向着天空升起。箫允沁只是看了看,挥手让福子下去,自己继续待在他的身边,沉默不语,寂静聆听。
安静了一会,只听箫颂均继续说道。
“后来,有一天,其他摊贩把自己的东西,放在了那个脾气好的人,摆摊的位置上,他晚来了一会,看见那东西后认出了它的主人。他默默把东西拿走,还给了那人,大家都没说什么。
奇怪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以后的一段时间,不管那个人早来晚来,其他人都会把东西放到那个脾气最好的人,摆摊的位置上。
直到有一天,那个脾气最好的人晚来了,他病了,他的位置上被摆满了东西。因为他病了,搬不动那些重的,所以只能拿走那些轻的。病痛让他声音变小了,他呼唤别人拿走属于他们的东西,其他人答应了,但是没有一个做到,都假装在做生意。”
说道这里,箫颂均起身,越过箫允沁,来到圆桌旁,坐在圆凳上,手拿着汤勺,轻轻的搅动汤面,刚停歇的热气,又有了新的,一缕一缕,从被搅动的湖面涟漪里,缓缓飘出,升向半空。
“我只是想,为她们以后,多出点力而已。母亲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我还在想,箫府的恩怨,不该让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所以我说,即使她们跟箫府无关,也还是箫府的小姐们。允沁,我做错了吗?”
搅动的动作停了下来,幽蓝色的眼眸,无神的,或者说是失神的,失了心神的望着逐渐归于平静的湖面,一阵沉默后,他端起碗,抬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