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并不着急杀了赫连隐,毕竟,他只要稍微动动手,就能将身受重伤的赫连隐置于死地。
赫连隐并不理会他。
他不想被黑衣人发现,自己现在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赫连隐只要稍稍一动,腹部的血就会往外涌。
他已经封了自己的穴道,可这只能缓解血液外流的速度,却并不能立刻止血。
“不过啊,我可是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了。”黑衣人说道,声音嘶哑而可怖,但语气却很是悠哉,“高高在上的皇帝,想不让人知道也难啊。”
赫连隐能够感受到他的身上泛出的冷意,以及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要杀了自己。
赫连隐深吸一口气,却并没有显现出什么。
他并不打算死在这里,哪怕他已经虚弱到拿不起剑。
“虽然我与你没什么仇,但是为了鸣启,你还是死在这里吧。”
黑衣人说着,便一步步向赫连隐走去。
他没有拿着任何武器,却缓缓抬起了手。
黑衣人的手上似乎捻着一粒什么东西,可令赫连隐诧异的并不是他手中的东西,而是——他的手!
黑衣人的手像是被硬生生剥去了一层皮,线条明晰、猩红骇人的肌肉暴露在外面,随着他的动作,那肌肉线条蠕动得清晰无比。
可他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赫连隐下意识倒退一步。
他能够从这黑衣人的身上感受到无尽的杀意,哪怕黑衣人表面上仍旧是那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黑衣人抬手,就在手中的药丸模样的东西要向赫连隐掷去时,一道嘶哑的声音将他制止。
“师父,我来了。”
黑衣人和赫连隐均是一愣,下意识向下方看去。
当苏瑾音看到原本应被自己杀死的岳夕颜出现在了紫英殿之中时,顿时愕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岳夕颜的白裙已经被鲜血浸湿了一半,她一只手扶着漆柱,另一只手中攥着苏瑾音插在她心口上的那把剪刀。
那把剪刀是苏瑾音做出来的,可在这之前,已经被她打磨得锐利了多。
苏瑾音有些不可思议,她知道自己没有手下留情,而剪刀也深深地插入了岳夕颜的心口,可她……竟然还活着。
苏瑾音一直在门口,根本没有看到岳夕颜从外面进来。
岳夕颜……强撑着这样一幅身体,绕到紫英殿的后面进来的。
苏瑾音皱皱眉,看向岳夕颜的目光中,却不带任何的动容。
她是不知道岳夕颜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可这并不会让她产生任何动摇。
岳夕颜是该死的人,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黑衣人回神,收回讶异的目光,心中冷笑一声。
“你做好决定了?”
他开口问道。
岳夕颜的身子微微一颤,迟疑了几秒,却终究低沉的答道:
“我已经决定了。”
对,她已经决定自己要做什么了。
黑衣人抬起的手,缓缓落下。
他看了赫连隐一眼,便向后退了几步。
黑衣人当然看得出来赫连隐已经竭力,就算逃,也只能踉跄从这高高在上的位置顺着台阶滚下去。
所以,黑衣人并不怕赫连隐逃跑。
而赫连隐,也并没有逃跑的意思。
他看着那执拗往上走的岳夕颜,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刚刚叫这个黑衣人……师父?
赫连隐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一股骇人的冷意,在他的周身腾升。
背叛。
又是背叛。
他也曾派暗卫暗中观察过岳夕颜,可看到的只是她的日常,与再平常不过的熬药煎药罢了,便没再对她有过多的监视,将所有的监视都放在了苏瑾音的身上。
可现在,却明摆着岳夕颜背叛了他,是对方的人。
赫连隐想笑,却笑不出来。
岳夕颜感受到了赫连隐的视线,可却根本抬不起头来。
她深深的扎着脑袋,一步一步的迈上台阶,脚步沉重得仿佛要将她压垮。
这……似乎是圣上第一次真正看她。
可却令她无法开心起来,反倒这目光快要将她杀死。
岳夕颜受了伤,直到从下方走到最高处,已经过了许久。
黑衣人并不着急,悠然的站在那里,等着岳夕颜慢吞吞的走到自己身边。
在这个过程中,赫连隐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岳夕颜的身上。
岳夕颜感觉自己从下面走到最高处,仿佛用尽了她一辈子的时间。
这条路太长了,长到她根本不想有尽头。
她知道,从自己当着圣上的面,站到师父的身边开始,她便不再是这秦渊国的淑妃了。
可她啊,是想让圣上永远记住自己的。
哪怕记住的方式,不是爱。
岳夕颜深吸一口气,终究将视线,转到了赫连隐的身上。
如她所料,赫连隐的面色阴翳,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憎恶与敌意。
哪怕她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可心口还是微微抽痛了一下。
她刚被苏瑾音贯穿的左心口,仍旧随着她的呼吸而缓缓向外流淌鲜血。
可看着赫连隐腹部那骇人的伤口,岳夕颜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圣上他……一定很疼吧。
岳夕颜抿了抿唇,狼狈的面庞划过一抹挣扎。
黑衣人站在旁侧,明明就站在岳夕颜与赫连隐的身边,可却像是他们两人与自己无关,悠悠闲闲的旁观。
他不着急,反而看着岳夕颜这幅纠结挣扎的模样很愉悦一般,想要继续看看岳夕颜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会跑回来,站在这皇帝的面前,就已经很令他惊讶了。
他早就知道岳夕颜会逃跑,却没想到她竟会这么快就跑回来。
看样子她是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并不在意她刚才发生的事情,只在意她接下来的做法。
黑衣人眯了眯眸,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岳夕颜看着赫连隐,哪怕他的目光中透着令她心寒的冷意,可她的目光之中,却仍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恋。
她爱着圣上,从入宫见到圣上的第一个瞬间,她就已经爱上了。
哪怕那个时候,自己还并不知道这种情愫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