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性格大大咧咧,如果逐期不说这一句,她大概也猜不到逐期的心思,可逐期说了,她就明白了。
顿时,墨玉偃旗息鼓了,她最讨厌逐期提她病的这个话题,却没有办法,逐期一提起此事,她万事都没了章法,只想顺着逐期,让她了无遗憾。
逐期问道,“怎么?那上官不合你意?”
看上官这个架势,倒是真正打算求娶墨玉。
上官父母已亡故,他虽是混迹江湖多年,可他身上却丝毫没有江湖之人的污浊匪气,他那冷静自持又带着一丝刚愎的神情倒是衬得他似乎有一丝贵家公子的超尘脱俗。
他与墨玉同是江湖中人,他性子沉,墨玉性子急躁爽利,倒是互补,若是真的在一起了,应该算是琴瑟和谐吧。
最主要的是,逐期知道以上官那种沉闷的性子,该能比别人对墨玉多几分包容。
而最让逐期放心的一点是,这上官孤身一人,无父无母也无兄弟,这要换成别人只觉得他身世伶仃是万万不可嫁之人,可逐期却觉得,这样也好,以墨玉这样的性子,若是成婚后要她去侍奉上官的双亲,这对于墨玉来说是一种酷刑,以墨玉这般心性,她本就不该被拘于庭室,她如飞燕,如雏鹰,她就应该自由地在广阔天地间驰骋翱翔。
上官是最适合伴她左右的那一人。
墨玉却全然不知道逐期为她考虑得这样深这样远,她听了逐期这问题,只是皱了皱眉,道,“难道他合我的意,我就要跟他走?”
她不喜上官,因为上官不喜欢逐期,墨玉如今觉得自己陷入了左右为难里面不是人的境地。
一边是逐期,一边是上官,难道她就只能从二者之中选一人?
而此时的上官,内心是悲剧的,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败在一个女人的手里,这个女人还是她的主子,墨玉真是个忠仆啊!
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不愿意跟他去游山玩水快乐过活。
墨玉如此薄情的女人也会是个忠仆?
没错,在上官的心中,墨玉就是个薄情的女人,几次三番为了她的主子舍他而去,所以,上官自然是不会喜欢逐期的,恐怕此时在他的心目中,已然将逐期视为情敌,他甚至还觉得,只要墨玉离开逐期,就一切都好了。
墨玉此时又突然道,“我不会跟他走的,我如何放心得下你?”
墨玉堪堪说完这话,那上官正走至偏厅门前,听了这话,他脸色倏然而变。
进得门来,发现逐期与墨玉正在用晚膳,他脸色不免有些尴尬,可他也没有退出去,而是说了一句,“姑娘见谅,我找墨玉有些私事。”便在旁边等着。
墨玉脸色也不好了,这么一个大男人杵在这儿,她们还怎么吃饭?
月婵追了进来,一脸为难地看向上官,说道,“上官公子,不如奴婢带你到外间去用茶。”
这个上官公子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哪里有人家姑娘在吃饭,他偏要闯进来的道理,这话要是传出去,逐期同墨玉的闺誉又该受损了。
“不用了,我不渴。”上官面无表情,一句话便堵住月婵的嘴。
月婵都无语了,如此暗示他竟然听不懂,可一抬眼,看到上官那似要杀人的神色,月婵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不敢再说话了。
据说这个上官是五人之中武功最高强的,月婵不知道万一自己惹他不快了会不会就被他一招毙命。
于是,月婵唯有眼神向逐期求救。
逐期神色温和,并没有因为上官的不懂礼数而生气,轻声对月婵吩咐着,“把饭菜都撤了吧。”
月婵也只得依言行事。
撤了饭菜,又上了茶水。
王大媒人也被请来了偏厅。
这媒人身材矮胖,长相虽是憨厚,可一双小小的眼睛绽着精光,神色活泛,面带笑意。
见了她走进来,逐期有片刻的愣神。
难道这世间媒人都长成一个模样?
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想起在郦国时景御北有一回带她出宫,在逸风楼,也遇到一位身材与这媒人差不多的专替人保媒的,那时景御北还戏谑地让人家为他与蔺雁飞保媒。
真是——胡闹,偏让人家去办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想到此,逐期不禁微微地笑了,后来,景御北以一块玉佩为诱,让那媒人为他与自己保媒……
脸颊都微微地烫了起来,这往事,萦绕心头时,又甘又涩,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索性,也还有些趣味往事可回忆,否则,接下来这几年,也不知该如何敖过去了。
上官看着逐期那神色,不由得有些吃惊,他也在张尚书府里呆过,那张府族系庞大,府里也有不少的太太姨娘小姐,主子成群,可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位姑娘小姐主子会如同逐期这般,脸上的温和的笑意能绽出光芒来。
她这眉间眼间的笑柔得似和缓的五月流水,轻而浅,没有丝毫的敌意般,沁人心脾。
上官只觉得这林家女主人果然非同一般。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逐期行将就木,越是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她眉间眼角便流露出越多的温柔慈悲,对人对事便也越发地宽容温和。
王媒人呵呵笑着,她虽然从没见过哪家小姐公子说亲时双方当事人都在场的,可什么样的场面她都适应得极快,况且,据说这两人是江湖儿女,便也不拘这些礼节了。
“林姑娘,我受上官公子所托,今日来其实想代他向你的侍婢墨玉提亲。”
逐期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上官显然有些乱了分寸,提亲也不看看日子也不看看时辰,偏要在人家用晚脱膳的时候来。
那王媒人心思何等玲珑,知道自己来的时辰不对,又笑呵呵地道,“我也知道我来提亲的这时辰不大对,不过,上官公子求娶心切,林姑娘和墨玉姑娘应该能明白体谅他一番心意。”
墨玉只是冷眼以前,并未回应。
王媒人的脸色有些尴尬了,吃了一鼻子灰,以往去说媒,各家小姐都是羞羞答答不敢言语的,怎地这墨玉竟还冷眼直视着她?
上官微微皱了皱眉,突然对着墨玉说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
他是问她,想要什么样的聘礼。
墨玉撇撇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