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子一如往昔将她安抚,但浪人越来越近的声音,还是让刘歆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了所有的窗户,却没地方给她往下跳还能保证她不受伤的。
合子见她这样惊慌失措,便让她在房内呆着,自己出去与浪人周旋。
刘歆点了点头,合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合子出去了,她轻巧的身影和雪白的衣角消失在了刘歆的眼前,刘歆几乎是下意识的,以生存的本能贴近门边,立刻将门反锁,这样,浪人就进不来了。
她闭上了眼睛,将身子蜷缩着,害怕的透过门缝,盯着外面的动静。合子那样瘦弱的身影,面对孔武有力的浪人,一丝退缩都没有,她坚持的据理力争,完全将浪人惹怒,刘歆每每看到浪人生气的样子,身上就一阵抽疼,他习惯性的动作让她知道,他要打人了。
果然,在下一秒,他已经抽出了武士刀,猛的扎入了合子的腹部。
鲜血喷射到了浪人的脸上,也飞溅到了刘歆的眼前,她惊讶了,她害怕了!浪人虽然暴戾,但从来没有杀过人,他怔怔的望着合子虚弱的躺下,却没有动弹,他还在等刘歆。他觉得不过就是个官妓,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刘歆看着合子,她美丽的双眼,正在静静的注视着她,她纤巧的双手,能演奏出美好的曲子的双手,张开了,又抓紧,她正对她说,“开门,救我。”
她不能开门,她绝对不能开门,浪人既然都杀了她了,那也一定会杀了自己。
合子的血流的很快,顺着地板已经滴落到了楼下,却没有人敢上来,她绝望了,刘歆并不会打开门救自己,她只好用琉球的语言,去求助那些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但是也来不及了,等她的身子渐渐冷却,她的那双眼睛,却还是死死的盯着门口,仿佛是在问,你为什么不开门?
浪人被妈妈桑带走的时候,刘歆还是没有出去,她手里死死抱着那盒珠宝,想尽办法的往衣服里塞,这是她的救命钱,她不能失去。
合子的尸体,被妈妈桑用草席裹好了,摆在楼下院子里,等着她的情郎来领取,妈妈桑的年纪也大了,她第一次用正常人的态度看着刘歆,但眼神中仿佛是在骂她,不是东西。
那天晚上,情郎就来了。
他来到了合子的房间,那里已经搬入了另一个美丽的女子,情郎走到拐角处,刘歆对他一笑,告诉他,合子给了他一个惊喜,只要他跟着她走。
一路上,刘歆知道了,他叫刘正风,马上就要上任了,刘歆微微一笑,说羡慕合子,有这样一个好男人。
刘正风并没有开心多久,他盯着肚子上的那把武士刀,张了张嘴,连质问的话语都没说出来,就倒了下去。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杀了刘正风,但刘正风死之前,她还是蹲下身子,告诉他,合子也是死在这把刀上的,你要下去陪她,因为你不下去,我怕她来找我。
刘正风咽了气,刘歆觉得自己已经偿还了一切,她可以带着那些金银珠宝,好好地过下半辈子了,然而看到了刘正风身上的通关文牒,她还是改了主意。
她找到了刘正风的书童,想跟他谈一笔买卖。
书童是个机灵人,又通文墨,熟知刘正风的一切,能顶替刘正风当上江南织造这个肥缺,没有人会拒绝,刘歆判断的没错,那书童不过挣扎了片刻,便愉快的接受了那份文牒。
刘歆以刘正风夫人的身份,风光的出了琉球,至于合子和她苦命的情郎,至死也无法相见。
成了官家夫人的刘歆,一开始过得,真是顺风顺水,她在妈妈桑手底下学会的那些魅惑之术虽然都没用上,可是良好的教养与仪态,使得她在江南各处,都能蒙混过关。
渐渐地,她的日子,奢靡而又自由,她与书童是合作关系,加上她年老色衰,书童一夜暴富,又当了官,整日流连烟花柳巷,哪有功夫管刘歆。
好景不长,她一次戴首饰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脖子十分酸疼,让丫鬟们拿捏了许久,也还是很难受。
乍一眼看到镜子的时候,她竟然看到了合子,合子正站在她的肩膀上,惨白着一张脸,还淌着血,问她为什么不开门。
她吓坏了,尖叫着将镜子砸碎,可是满地的玻璃渣子里,全部都是一张脸,全部都是合子。
她立刻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请了道士作法,焚香沐浴了三个月,希望合子可以早日超生。
事与愿违,她每次一看镜子,都会发现合子,穿衣服的合子,微笑的合子,弹琴的合子,她闭眼睛,能听到她的笑声,是那样的清脆。
她开始发疯了,无论她怎么照镜子,都发现,自己长得越来越像合子了。
甚至是说话的神态,都一模一样。
在她砸碎第二十面镜子的时候,她的耳朵开始嗡鸣,好像有人在她的耳边,不停的絮叨,不停的诉说。
她使劲的摇摇头,看着镜子,却发现自己的脸,也变成了合子,她惊恐的拿起了镜子碎片,划破了自己的脸。
刘歆毁容了,那伤疤从眼下延伸到了下巴,皮肉外翻,形态可怖。
纵然书童看到她都犯恶心,但二人是利益关系,他的正房“夫人”必须得是刘歆。
可刘歆并不像失去眼前的这一切,她的脸没了,她可以扒别人的,那些娇嫩的小姑娘,水嫩的皮肤,她做梦都想要,她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她开始剥人的面皮了,杀的人越多,她越是痛快。
后遗症也来了,她的皮肤开始大面积的溃烂,散发出浓烈的恶臭,除了能露出来的一丁点皮肤之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
多少的大夫,多少的行走郎中,无一人可以看好。
她开始越来越神经,她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合子捣的鬼,她一直缠着自己不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