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水味之所以熟悉,是因为樊欣曾经拿过一信封的钱甩在一个女孩子脸上,并且以一个胜利者姿态让她滚出自己心爱男人身边时,在那个女孩子身上闻到过的。
而那只是一个开头罢了,之后的每时每刻,她都仿佛能够在叶晟身上闻到这股香味,就算她给他买了再多不同的香水,甚至在吵架之后把他衣柜里的所有衣服统统都扔掉,换成新的,也没办法将这种香气赶出他的生活里。
仿佛那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叶晟的体内,就像是那个女孩一样,就算叶晟最后娶了她樊欣,换了香水,换了衣物,也没办法将她彻底驱逐出自己的生命。
最让樊欣绝望的是,即便自己在医院里为着这个男人千辛万苦地生着孩子,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可以毫不在意地去另一个自己爱着的女孩身边过了一整晚,丝毫不为所动。
原来一直以来以为的日久生情,从来都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而已,面前这个男人,其实从来都没有把心放在她身上过。
哪怕一秒都不曾有过。
“墨玥,你,怎么变得这么冲动了,妈妈平时都是怎么教育你的啊?!”
经过刚才那一出,樊欣有些疲累了,加上看到叶墨玥那紧抿着的薄唇像极了自己的丈夫,又回想起了之前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自然而然语气便稍稍加重了些。
“教育我什么?我只知道他说我没爸爸!”
叶墨玥的双眸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可是里面冰冷的寒意还是一如既往没有消融。
“是不是别人这么说你,你就要打架?啊,是不是觉得打架很好?!”
樊欣心里头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可又夹杂着对自己儿子的恨铁不成钢,让她扬起手想要给叶墨玥一个巴掌,在叶墨玥那倔强的眼神里,到底还是狠不下来心,在半空许久也落不下来。
“难道我还要任凭他这么说我?”叶墨玥倔强地昂着头,就算看见自己母亲的巴掌仰起来,他也一动不动,坚决不挪开半步,“我明明有爸爸,凭什么要被别人这么说?他这么多嘴,那我就打到他没办法开口说话!”
他的脸庞夹杂在少年的稚嫩和青年的青涩中,看上去恍惚间竟像极了当年樊欣初见叶晟的第一眼。
就是因为那初见的一眼,她才会从此坠入情网,不可自拔,一步错,步步错。
“他是你堂哥啊,你这么不尊重长辈,是想要让你爸爸又有理由可以不回家,然后你又见不到你爸爸吗?”
这么多年来,叶晟找遍了无数借口,只为了不要回家见到樊欣就可以,至于能不能见到他的亲生儿子叶墨玥,似乎对他而言也不是太过于重要的事情。
要不是后来的叶墨玥表现出超乎常人的高智商和极其厉害的商业天赋,也许叶晟一辈子都不可能和这个由他不爱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有多亲密的关系。
即便如此,叶晟后来对叶墨玥的百般讨好,也不过是因为叶墨玥能够让他在叶老太爷面前出出风头,成为他得到叶氏的其中一个利用工具罢了。
听到母亲这种已经算是带上了谴责的话语,叶墨玥一下子握紧了拳头,年少气盛的他一下子就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了。
“爸爸不回家,明明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妈妈你老是和爸爸吵架,把他气得连家也不愿意回,我又怎么会一年到头都看不到爸爸几次!”
其实这话刚一出口,年幼的叶墨玥就后悔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脸色‘唰’地一下子变得通红,随即又像是迅速失去了生命力一般,缓缓褪成惨白一片。
那双时刻噙着温柔笑意的双眸,也在那刹那呈现出生命的灰败色,再也没办法在其中寻找到任何犹如星辰般绚丽的色彩。
樊欣内心深处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丈夫叶晟不爱自己,也知道是自己一手造成了这段悲剧般的婚姻,可是她从来都不肯,也不敢承认这一点,仿佛这样子就能让自己好受那么一些,能够让她对叶晟的视而不见不再那么难受。
她甚至可以欺骗自己叶晟总有一天会回来这个家里,能够发现自己对他的好,从而慢慢地爱上自己。
就算明白这种可能性几乎接近于零,但是一想到一辈子那么的长,如果连这点盼头都没办法自己给自己,她又要如何撑得下去这漫漫岁月,无数个只有她一个人度过的白日和黑夜。
而唯一能够给予自己一点点慰藉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孩子了,可是如今樊欣听到的是什么,是她悉心栽培,用心爱着的孩子,对她不假颜色地指责道,全是因为她,他才见不到自己的父亲?!
若不是樊欣亲耳所听,她根本就不知道原来不仅是外人这么想,就连自己深爱着的,每日陪伴着的孩子也是这般认为的。
这要让樊欣怎么经受得住这种打击,在那一刻,她甚至怀疑自己大半辈子的坚持,其实都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到头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在她身边,感受到她这么多年来内心的苦楚,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真真正正理解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爱。
只是因为一开始为爱做错了一件事,从此以后便再也得不到救赎了。
就连她的亲生骨肉,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也带着这种指责和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像极了他的父亲,里头不见一丝爱意与怜惜。
她已经看了大半辈子了,难道下半辈子仍然要与这种眼神相伴吗?
想到这里,樊欣的心已经死了一大半,好像在一瞬间看透了无数事情,不再那么死心眼地纠缠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人和感情了。
可能正因为如此,她内心由于爱而燃烧了半辈子的光亮,终于在眼眸里彻彻底底消失殆尽。
而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的叶晟不知道为何突然心跳乱了一拍,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物在迅速地离自己远去,他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抓,但是手却在虚空中探出,什么都碰触不到。
只有冷冷的空气在抓了个空的拳头里流淌而过,像是在嘲笑他的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