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夜的凌晨,热风可劲的顺着虚掩的门钻了进来。
原本还有些醉意的穆建波,直挺挺的靠在椅子上,盯着试管之中溶解的液体,嘴里嘟囔着:怎么会,怎么会。
我们同为法医,但是术业有专攻。
穆建波在毒品这一方面是少有的人才,所以才会刚刚毕业就被掉到了刑警队的法医部门作为的助理。
平时一个嬉皮笑脸的人,在鉴定报告出来之后的一个小时内,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
小陈忙碌的开始整理自己和穆建波两个人的鉴定报告。如此大的变态杀人案,还牵扯出毒品,已然不是一桩简单的杀人案,很可能还有毒品走私案,所以法医的报告是很重要的证据,也是将来移交公安缉毒队的重要参考资料。
整个房间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医用酒精的味道充斥着鼻孔。
“建波,抽根烟。”
许久,我靠在桌子上的身体挪移,朝着门外走去,顺势拍了拍穆建波的肩膀。
穆建波眼睛微微一抬,嗓子蠕动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将试管放下,起身跟着出了门。
“我也想抽……”
还没等我们两个出门,身后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啊?”穆建波和我同时扭头,小陈有些紧张的右手捏着左胳膊,低头不敢对视。
这个念头,女人抽烟已经不奇怪,毕竟也不是男人的特权。只是小陈这个平时文文静静的女人,竟然会抽烟。
“成,正好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顺便等等金队他们的消息。”我嗓子吭哧了一声,朝着显微镜前的小陈招了招手。
小陈迈着小步子快速跟上。
三个人管上DNA鉴定室的门,并排站在楼道打开的窗户前。
正好!
四根芙蓉王。
接力一样的人手一根,我两根,三人啪啪啪点着。星火宛如急促的呼吸,在这个寂静的夜里燃烧着烟草,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咳咳……
小陈显然没有经验,吸了一口,呛得不停咳嗽。
本想劝她别吸,谁知道穆建波在这方面显得很热心,耐心的教如何吸烟,如何入肺的问题。
窗户外面的温度至少十五度,燥热让人烦闷。
我的两根烟烟雾量巨大,有些让视线雾蒙蒙的,看不清刑警队大院外面的世界。
“邢哥,如果真的是浴盐,那……”
小陈生硬的拿着烟,侧着脑袋看着我,吞吐了一声。
“那什么?”
“浴盐是新型的毒品,相比较冰毒之类的,更容易上瘾,而且戒毒很难。小陈所担心的应该是如果李克功真的吸食了浴盐,不仅仅对我刑警队的行动造成很大的威胁,而且很有可能具有自残行为。自残行为包括但不仅限于生命危险。所以如果金队他们那边的行动不迅速,李克功的线索可能就要断了。”穆建波弹着烟灰,胳膊肘撑在窗台上,扭头看着我顿了顿,“我在大学实习的时候接触过浴盐,有个同学不小心吸了0.1毫克,整个人都废了。”
“是的,邢哥。浴盐对人体神经的损害和控制很大,所以小穆所说的也正是我担心的。”小陈皱了皱眉,用左手擦了擦被烟呛得流泪的眼睛,吸了吸鼻子,然后噗嗤尴尬一笑,“今天我也是有些害怕了,不敢一个人在里面待着,所以……”
“明白,不会给任何人说你吸烟的事情。”我点了点头,“何况现在是下班时间。”
小陈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连忙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头熄灭在楼道的灭烟器之中。
我转身背靠着窗户,任凭外面的风吹拂着后背上的热汗。
“邢哥,你是在担心晓晨姐吧?”穆建波凑了过来,呲着牙笑道。
“没。”我的心脏咯噔一下,恢复平静,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咯噔一下。
“可是我担心。”穆建波对秦晓晨的爱慕,整个刑警队都知道,所以他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小穆,要不你去找秦副组长?”小陈噗嗤一笑。
像她这种结婚的过来人,很明白穆建波内心的躁动。
“别……我还想多活几年。要是我干扰了刑侦组的行动,晓晨姐还不把我吃了。”穆建波缩了缩脖子,嘟囔道,“希望今晚的抓捕行动不会出什么问题。”
……
嗡!
嗡嗡!
上衣口袋之中手机的震动,让我昏昏沉沉的脑袋突然清醒。
“邢哥,是不是有情况?”
还没等会完全回神,穆建波的脸已经凑了过来。
我从椅子上站起身,慌忙从口袋中摸出手机。
“秦副组长的电话,看来是有情况,昨晚我们怎么睡着了。”穆建波揉着眼睛,看了我一眼,“邢哥,赶紧接。”
此刻趴在桌子上的小陈也揉着睡眼走了过来。
“喂。”
“李克功已经抓到,两个弟兄受了一轻伤。只是李克功注射的致幻剂过量,抢救了四个小时,现在各项生命体征都稳定。金队让我打电话给你,让你来一趟。穆建波留守刑警队值班。”
“在哪?”
“宁州县医院三楼监护室。”
秦晓晨很利索的挂断了电话。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迅速的在旁边的洗面盆搓了一把脸。
“秦姐怎么说?”穆建波有些紧张。
“没事,李克功抓到了,刑侦组的两个兄弟受了点轻伤,现在都在县医院,我得过去一趟。”
“我也去。”
“金队让你值班,执行命令。”我嘶哑的嗓子沉吟了一声,“小陈你跟我走吧,正好看看你的孩子。”
“好。”小陈也松了一口气,脱掉了白大褂,跟着我出了门。
下了楼,猴子刚到大院。
“邢哥,秦副组长让我来接你们。”
“嗯,走吧。”
车辆宛如利剑一样冲出刑警队。早上八点的宁州已经热闹起来,喧嚣的声音比起昨晚上的死寂让人宽心。
我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开车的猴子,欲言又止。
“邢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猴子目视前方,沉默了五秒钟的时间,接着说,“就算我在刑警队,遇到毒品案件,也会抓捕。无论是公安,缉毒队,还是刑警队,我们都头戴着国徽,代表着正义。面对社会的毒瘤,必须拔除。”
“好小子。”
两年多了,听到猴子说的话,慷锵有力,莫名的血液沸腾。
坐在后座的小陈也知道猴子的遭遇,眼睛红红的,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