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昌灵秀山,一个偏僻的小角落,程清风正用一把小铁锹挖土,那铁锹不大,挖起土来很慢也很累,但程清风就那样挖着,他已经挖了很久。头发被汗液浸透死死黏在他的头皮,衬衫也被汗水打透,黏在他的后背显露出他古铜色的肌肤。他像一个机器,恨与怨就是他发动的原料,只要有恨他就不停。
一人大的坑已被挖好,他将程耳扛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土坑里。土坑的大小正合适,不宽也不窄。程耳的头发擦到坑边,黄土窸窸窣窣地落在他的头发上。程清风也不急,手指轻轻拂着程耳的发丝,最终落在他的脸颊边。
“弟弟,咱爸说你重情重义,是条汉子,要是生在古代绝对是一方人物,绝对能成为水浒好汉似的人物。”程清风的眼角竟有些晶莹的泪光,“我信,我信爸爸的话。可是你这个弟弟有情有义,那我这个哥哥难道就无情无义吗?”
程清风起身,拿起铁锨将一旁的土重现填进土坑里,黄土飞扬间他的泪也不断地落下。
人人都有归处,达官贵人有祠堂,普通人有公墓,罪人有黄土,而英雄有人追念!
此时,在殡仪馆内,邵局、熊国良等人都一身素黑的打扮,屋子内不时传来低声的啜泣声。警队除了杨晓蕾外,悉数到齐,人人眼中无不哀伤。禁毒队的全部队员排在后面,更是泣不成声。熊国良看着悲痛的曲晓艺,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说点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曲晓艺反而点了点头,说道:“我都知道!”熊国良叹了一口气,看着她手里正攥着李克雕给她的小木人,心中更是一阵心酸。
熊国良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神色肃穆地走到话筒边,说道:“这封信是李克的父母交给我的。他入进队后,第一执行任务,就有人受伤,差点牺牲。他回家后大哭,自己给自己写了封信,叫我们···这时候念给大家。”
熊国良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信拆开,念道:“我亲爱的朋友、亲人,还有我可能会有的爱人们。如果你们有幸听到这封信,那么意味着,我可能挂了,这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意味着我可能再也吃不到酸辣粉、水煮鱼还有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了···作为一个普通的小警员,我没有什么伟大的抱负,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给我爸妈养老,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可世事难料,事与愿违的事天天都在发生。”
熊国良的眼眶更加湿润了,喉咙也不由得哽咽,他只得暂停下来,重新呼吸后再接着念到:“首先,我爸妈一定不会同意,但我还是希望在我的葬礼上能放一首《好日子》。这不是悲伤的一天,这是快乐的一天,这一天并不是结束,是我又开始了新的旅程。只是我比你们先一步出发,但别担心,我会慢慢走。”
“其实,我希望大家不要为我哭泣,哭一哭,差不多就行了。哭多了,会脑袋疼的。看着你们哭,我会因为自己不小心死掉而感到难过的,我哭多了,也会脑仁疼。不知道我活着的时候有没有足够的快乐,死的时候有没有足够壮烈,要是能和黑帮老大一换一,好像也不算太亏。”
“这一世做人还很开心,要是有下辈子,我还想和你们一起战斗,还做爸爸妈妈的儿子,还想当一名普普通通的人民警察,跟着熊队抓人。最后,致那些爱我的,还有我爱的亲朋好友。如果有一天,你们独自走在黑漆漆的路上,特别害怕,那就想一想我李克,那一定是我在吓唬你,哈哈哈哈!”
哭,哭声,哭声震天。整个殡仪馆内,低而深沉地传出一片哭声。邵局和熊国良看着大堂中间李克硕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中的他还那么年轻,那么英气勃勃,可如今他却只能躺在红旗下独自长眠···
“嘟嘟嘟”邵局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他本不想接,因为他实在没有和人说话的欲望,但当他看到号码是干天雷的时,他还是接了,接得很干脆。“是我,长话短说!”邵局的话很冰冷,也很落寞。
“车厘子在把谭家往洱湖引,一定会起大冲突。这两伙人预计最快后天就回遭遇!”干天雷说道。
“确定吗?”邵局皱眉道。
“车厘子用谭老三做诱饵,要钓谭家这条大鱼。如果谭家上钩,那么谭家还有车厘子的骨干都会在洱湖,我建议收网!”
“好,我会考虑的,你等我消息。”
“还有,就算车厘子在人数上虚张声势,但这里有蛇三姐的人,加上谭家会来多人也不清楚,将来会是场恶战,你们一定要做足准备。我已经引起车厘子的怀疑了,但没关系,只要他还想要利用我,我就有机会一直靠近他。”
“现在到了特殊时期,有任何异常情况都可以直接跟我汇报。”邵局最后还是叮嘱道,“你注意安全,一定要平安回来!”
一定要平安回来!多么简单的一句话,但这是邵局对他们警队所有警员最热切的希望。他多希望每天上班都会看到这些脸,那些或高兴或忧愁的活生生的脸,他的脑海中已经有太多灰白的头像了···
洱湖湖畔别墅花园,干天雷站在小花园里抽着烟,一副愁眉紧锁的样子,他察觉出邵局语气中的变化,他心中也猜出了大致的事情。他很难受,他很想回去看看,想送送自己的战友,但他不行,他还要在自己的任务里战斗,无声无息的战斗。
在花园的一角堆着一摞水泥,像是半个施工现场。车厘子拿着拐杖在水泥袋子上不时的敲一敲,宛如一个监工。忽的,他转头看了一眼干天雷:“咱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一个人抽烟,对身体的危害可比一起抽烟大三倍。”
“天天跟你在一起,危害可比抽烟大多了。”干天雷转过头看向车厘子。
车厘子走到小桌前,拉开其中一个椅子,示意干天雷左下。干天雷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二人坐下。
“我需要的你资金支持!”车厘子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
“你知道的,我脑子受过伤,记不太清了!”干天雷含糊着回答。
“是真是假?”车厘子侧目问道。
“看来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你变了,你变得不再是我的兄弟!”干天雷对着车厘子重重地说道,手中的烟已扔到地上被鞋底无情的踩灭。
“大哥,你错了,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或许变得不是我,而是你!”车厘子轻飘飘地说道,眼睛里闪出一道奇特的光。
“我从未变过!”干天雷丝毫不在意的回答道。
车厘子苦笑道:“何必呢,大哥?毕竟一起嫖过娼的兄弟已不在了,甚至连假装都不再需要。这样也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用再被虚假的情感绑架,你轻松,我轻松,他们也轻松。”
“他们!”他们是谁?干天雷的心中好似被炸开了一般瞬间剧烈的颤抖,他不知道车厘子为什么说这句话,是试探还是他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他们是谁?”干天雷连忙问道。
但车厘子没有接茬,而是环顾起四周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