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昏暗,二人的神色也跟着明灭不定。
“何苦,何苦?”青伊喃喃道,“何苦只有?”
“他不爱你。”楚闻天一字一句,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道理。
“他说要娶我的!”青伊攥紧被角,抬起头看着楚闻天,目光坚定却忧伤,说出口的话带着的,是满满的虚。
“他说要娶你,他只是一种责任。”楚闻天难以置信地看着青伊,“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见青伊要张嘴反驳,楚闻天忙抢先一步接着说下去:“他的良心不允许他抛弃一个为他付出全部的女人,仅此而已,他并不……”
“你别说了!”青伊朝楚闻天吼,双目含泪。楚闻天没见过一向温文尔雅,说话细声细气的青伊有这么大的情绪,一下镇住了,膛目结舌地望着青伊,见青伊低下头捂着脸抽泣,心中满是自责,却又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能站在床边抿着嘴,不敢再看青伊一眼。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青伊万分哽咽,“但我依旧心甘情愿,我爱他,和他没有关系,我爱他,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啊。”
青伊将埋在双膝的头抬起来,脸上依旧带着泪痕,却是努力地挤出笑容:“我不会和你走的,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选择的路,我青伊,不会回头。”
“我怕你受委屈啊。”楚闻天又心疼又心酸。
“哥,你走吧,你一直都很照顾我,可是感情这种事,不关乎别人的。”青伊吸吸鼻子,笑得更加灿烂,泪珠却一颗一颗滚了下来。
楚闻天满腹的话想要告诫青伊,劝说青伊,却是怎么也张不开嘴,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不曾同意青伊的这种做法,但这次不知为何,他觉得青伊说得对,爱一个人,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啊。
楚闻天没有经历过,他潇洒浪荡惯了,他也曾想过给自己的心找个归宿,可这一生终究是注定漂泊,便渐渐作罢。
大约是,自己真的不懂感情吧。楚闻天这样想。
青伊拿手擦去脸上的泪珠,像下定决心般又重复了一遍:“哥,谢谢你,但我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离开他的。”
楚闻天还能再说什么,他弯下身,疼爱地拿指腹轻轻触碰了一下青伊的脸颊,动作温柔缓慢,像是在碰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似的,心中却是万般感情与思绪杂乱纠葛着。
青伊正要说话,楚闻天摇摇头示意青伊不要再说了,自己叹了一口气,又定定地看了青伊几秒,很快转身打开门,闪进浓厚的夜色中。
青伊看着楚闻天的身影隐去,才像突然卸下全身所有的力气般,狠狠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肆无忌惮地红了眼眶。
夜晚总是能把每个人所有的悲观都收纳,所以显得更加充盈,但当太阳升起的那一瞬,每个人又会很好地隐藏起所有的悲观,活成另一个样子。
后来的日子好像过的很匆忙也很无趣,青伊的病好转恢复,回到了谢离飞身边继续当眼线;谢博琰撤走了霁华苑的侍卫,然后继续一心扑在与太子的斗争上;谢离飞开始广泛搜集宫里宫外各种消息,等待着破局的出现;谢青时依旧躲着西池,神龙见首不见尾般很是神秘;江不允则陷入了这十六年来最无聊的一段时间,她也在等待局破,她人生的局破。
但是局只要一动,便牵一发而动全身般没有一个人能逃过。
局破的导火线,是太子。
先前受贿事件发生后,太子一直不得重用,在皇后的支持和指使下,开始扩大在宫外的党羽,但监管不力,人心不齐,乱子,就出在这时候。
说来也巧,这事,第一个就让与太子势不两立的谢博琰给碰上了。
谢博琰有个贴身复使,名唤司徒硕,得谢博琰之命出城办事,却被拦在了山路上。
“司徒复使,前面有人拦着!”驾车的人回头望向司徒硕。司徒硕狐疑地撩起帘子,果不其然,在崎岖的山路上,有一群人挡在路中间。
“司徒复使,我们要不要清了这些山贼?”
“山贼?我看不像。”司徒硕摇摇头,伸手制止了身边蠢蠢欲动的士兵们。按理说山贼应该是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面容沧桑粗犷,而挡在前面的人,却是着装统一,也没有看到一大帮人接近时的恐慌或者激动,仿佛就在这儿等人一般,气定神闲。
“那我们该怎么办?驾车冲过去?”
“不。”司徒硕觉得此事定有蹊跷,便决定前去看看,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没想到马车刚一停下,司徒硕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那群人当中领头的便趾气高扬极为轻佻地拿手中的剑,将司徒硕马车的帘子挑开:“你就是他们的领头?”
因着这次行事隐秘,司徒硕和跟着的人都穿着便服,所以那人并未看出这是宫中的人。
司徒硕点点头。
“那就好,带银子了吗?”那人凑近问。
司徒硕摊开手:“我们乃是去城外探亲,只带了些衣物包裹,并没有带多少银子。”
“那……”那人装作思考的样子,拿剑敲敲司徒硕的马车,“有规定,没有银子打点,不让过。”那人着重了最后三个字,说的时候还冷笑一声。
“哦?规定?哪里的规定?”
“你不知道?”那人瞥一眼司徒硕,慢条斯理道,“这乃是宫中所定,要交的过路费,我们也不过是在这儿得命而已。”
“宫中的规矩?那我为何没有听说过?”司徒硕觉得此事定有牵扯,便想问下去,可谁知那人大概是觉得司徒硕烦,竟换了脸色,将脸上的肉一横,狠狠瞪着司徒硕:“怎么,不交是吗?”
司徒硕没有回应,想看那人下一步的动作。
那人叫司徒硕如此,便向身后振臂一挥,方才的一群人便将司徒硕的队伍团团围住。
“官爷,这是何意?”司徒硕问。
“哼,你不交过路费,就别想过了这条路,要是你敢硬闯,坏了这规矩,也就别怪我们不客气。”那人威胁道。
司徒硕看着那人的穿着,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何时见过这种装束,可又一时说不清,便从马车中走了下来,站到那人面前。
“怎么,你是成心要与上面作对吗?”那人指一指皇宫的方向。
“上面?你的那位上面,不是当今圣上吧?”司徒硕笑着逼近那人。
那人大约是察觉司徒硕笑中的威胁,又见司徒硕气质逼人身形不凡,便连连后退几步,想要躲避司徒硕,可司徒硕动作更快,向前几步,伸手抓住那人的衣领拉到自己面前,那人下意识地挣扎,在司徒硕的牵制下来回扑腾,司徒硕却只用了几招,便将那人狠狠摁在地上不能动弹。
那人又气又恼,回头朝自己的人吼:“愣着干什么?!快上啊!”
那些人本被司徒硕迅速的招式吓得一愣一愣的,听到那人的喊声才如梦初醒般朝司徒硕的士兵扑过去,但谢博琰身边的人,没有不善武的,很快拳打脚踢几下,将那些人都掀翻在地。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那人见形势不对,就要起身逃跑,却被司徒硕很轻易地拉了回来。那人依旧不服输,大笑几声,侧头对司徒硕说:“你敢碰太子的人,好大的胆子!你就等着被太子抓到昭狱中去吧?”
太子?太子不会这么傻吧,傻到敢在这样紧张的形势之下肆无忌惮地做这种事情,太子不过是嫡长子,论心机能力比不过谢博琰谢青时他们,但也不至于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就在京城外面收什么保护费,还公然想要打人。
“太子?那这么说的话我还真的是好害怕呢。”司徒硕嘲讽地朝那人一笑,回头招呼身后的人,“来人,把这些人都绑了。”
司徒硕只是隐隐觉得这是件大事,但毕竟不知道具体情况,也不敢轻举妄动,先斩后奏在谢博琰那里是要掉脑袋的,想着还是带回去禀告给谢博琰,在审审这些人,让谢博琰去判断和定夺。
没想到就是这些绑回去的人,给了谢博琰极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