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允看着嘉熙，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嘉熙也一直含笑看着江不允。
“皇上……”
嘉熙朝身旁一招手，便有一个公公拿起一直放在桌子上的圣旨，展开来，转过身对着坐在嘉熙身边的江不允，用特有的宣昭的腔调：“接圣宣。”
江不允看了嘉熙一眼，起身又跪下：“臣女，江不允，接圣宣。”
“江氏不允，贤良淑德，品行端正……”
江不允脑袋一片空白，来的太过突然，突然到一点铺垫和预兆都没有，像是平淡日子里猛然来到的惊雷，将前半生和后半生分割开来。跪着的江不允只觉得心中惴惴不安，其余的感官像消失了一样。
“特被指婚给……”
江不允猛地抬起头看向那公公，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耳中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嘉熙之前有意将自己指婚给谢青时，可自己明确说过自己是不心属谢青时的，不知嘉熙这次给自己安排的，是谁……
“钦此～”
江不允耳中突然灌入这两个字，不可置信般地看着公公，公公见江不允愣住，便使了个眼色让江不允接旨，江不允又转头看嘉熙，嘉熙依旧是笑着看着她。
我去，不会吧！这次尴尬是不是要被记入历史了，古往今来，自己应该是第一个在指婚宣旨的时候，没听清指婚对象的人吧……
江不允咬咬嘴唇，想着这毕竟是终身大事，再怎么样也要问清楚吧，便顾不得丢人不丢人了，豁出去了。江不允小心翼翼地张嘴问：“额……皇上，不允刚刚走神了，没有听清皇上将不允指婚给了谁……”
说完江不允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嘉熙哈哈大笑：“朕本就没说。”
“嗯？”江不允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抬起头看向嘉熙。
嘉熙将那圣旨拿在手中：“朕本就没有将你指婚给谁，今日召你前来，便是要问问小允自己的意思。”
江不允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嘴唇颤抖着很轻易便红了眼眶，连叫出来的声音都带着颤音：“皇上……”
为什么，为什么。面前的这个人是记忆中那个雄韬伟略的千古一帝，是史书中那个委婉庄重的皇上，可竟会为了自己，考虑到了这一步。
嘉熙疼自己，是真的疼爱啊，如此考虑，怕是亲生父亲都未必能做得到吧。
“来，告诉朕，你心属谁？”
我心属谁？若是换作昨日之前的每一天，江不允都会毫不犹豫地说，是谢博琰，那个写在史书中的爱人，也是哪怕知道结局还是会想要爱的人，可江不允突然有些犹豫。
她依旧没能确定，谢博琰爱的到底是什么。
江不允走出来，一个人走在宫道上，时常会有一列宫女或者小太监走来又走去，明晃晃的太阳有点刺眼，晃得江不允有点头晕目眩，在没有任何遮挡的宫道上，格外毒辣。
于是，自己就是嫁人了吗？就这么简单随意？就这么突然迅速？江不允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自己本就是属于这里的，那些在现代的记忆，就像是黄粱一梦，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庄周小梦迷蝴蝶？
江不允深深叹气，将自己从这种快要绕进去的思想中狠狠扯出来。江不允，是的，没有你想象中的惊心动魄明枪暗箭，就是这么轻易，你的后半生就被这样决定了。
“江小姐，江小姐？”一路上都想摆脱掉柳素以的谢青时终于看到了救兵，朝江不允的方向喊了一声，江不允还恍惚着没有应答，谢青时只好又喊了一声。
江不允这才回过神来，转身才见是谢青时。像没看见柳素以一般，江不允走到谢青时面前给谢青时行了礼：“不允见过七殿下。”
谢青时见江不允一反常态地跟自己行礼，觉得很是意外和好玩，便轻咳一声，憋着笑免了江不允的礼。
“江小姐这是方才见过皇上出来的吧？”谢青时问。
“是啊。”
“那皇上跟江小姐说什么啦？有什么事情吗？”柳素以听说江不允见过皇上，走前一步拉起江不允的手问。
江不允和谢青时对视一眼，谢青时无奈地摇摇头，柳素以向来如此不知遮拦，在江不允看来，就是缺根筋。
江不允懒洋洋地将手抽出来，慢里斯条道：“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皇上给我指婚了而已。要问问我的意见。”
“什么？！”面前的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谢青时不知道为何一点征兆都没有，父皇就突然给江不允指了婚，虽知道江不允定是不会选择自己的，但还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
更何况，江不允还一副即将要嫁的人不是自己似的神色。
柳素以的惊讶来自于，皇上指婚还专门询问了江不允的意见，那她江不允岂不是想嫁给谁便嫁给谁了吗？
柳素以撇撇嘴，带着满是妒忌的语气问：“那你是怎么说的，把你指婚给谁了呀？”
江不允正想用“干你毛事。”怼回去，却见一旁站着的谢青时左右张望想要离开的样子，便起了小小的坏心思。
“哦，这个呀，我说我觉得和八殿下志趣相投……”江不允故意拉着声，观察着柳素以的神色，柳素以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觉得七殿下善琴棋书画，多才多艺，也温柔体贴……”江不允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耸耸肩接着说下去。
柳素以顿时脸一僵，两只眼失了光彩，祈求般地瞪着江不允，像是想让江不允接着说下去一样。
江不允却没有再说下去，低着头抠着手指头，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唉，还真是让我很难选啊。”
谢青时看见江不允故意刺激柳素以，还偷偷向自己狡黠地使眼色的样子，忍俊不禁。
江不允觉得已经逗过柳素以了，自己也应该回去好好准备要嫁人的事情，正准备要行礼告辞，却听身后传来谢博琰的声音：“七弟，江小姐，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江不允暗叫不好，这下可热闹了。
柳素以仿佛依旧没有从方才江不允模棱两可的话语中回过神来，竟没有向谢博琰行礼，谢博琰倒是没有在意，转向谢青时：“本王见你们在这儿言谈甚欢的，定是在说什么好玩的事儿。”
谢青时聪明地闭着嘴没有说话，而是拿眼睛看看柳素以，谢博琰便跟着谢青时的眼神转向柳素以：“柳小姐，你们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儿？”
柳素以这才回过神来，指着江不允说：“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儿，我们在谈论江小姐说要嫁给七殿下的事情。”
“什么？！”谢博琰难以置信地看看撅着嘴委屈的柳素以，转向江不允，“不允？”
江不允没想到会这样，可猛一抬头对上谢博琰的双眸，江不允看到的，却满是那种计谋落空的失落，前功尽弃的痛心而已，仅此而已。
江不允不知道这是事实，还是自己不甘心的臆想。
谢博琰满脑子都环绕着柳素以的话，那句话愈发刺耳地在耳边缭绕，仿佛扼住谢博琰的脖子，要生生使谢博琰窒息一般。
窒息到，根本没有办法去控制突然就抽空的，自以为的深爱。
“不允？”谢博琰颤着声音。
江不允一边盯着谢博琰，一边向后连退了两步，倏忽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