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允说话的声音很低,断断续续地听不明白,但是谢博琰还是隐隐地感受到了江不允的那种意思,谢博琰一直以来想要回避的不愿意相信的,就这样在自己面前,由江不允亲自撕裂开来给自己看了。
谢博琰只觉得自己站在这样的一个昏暗的地方,就像是在悬崖边一样,生生地下沉下沉,没有人来救自己,自己也不愿意再睁开眼看这个世界,没有了江不允,谢博琰宁愿就这样陷落在这种无法挣脱的混沌之中,再无归期。
江不允的身体恢复的很快。
不过是小半个月,就已经恢复如常了,江不允的脸色也是很好,江不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知道自己可以开始自己的后半段人生了,只属于自己的人生。
江不允要去见嘉熙了。
在见嘉熙之前,江不允先去找了谢离飞。
“你怎么……是这个样子的?”谢离飞给江不允递过茶,一脸惊异地看着江不允。
江不允笑着看着谢离飞:“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笑着和你说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所有的人的心中,江不允你现在应该是深陷在流产之痛之中无法自拔,整日以泪洗面,形容枯槁吧?”
“对……对啊。”谢离飞点点头,难道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吗?可是自己面前的江不允,看起来甚至还有些心情愉悦。
像是知道谢离飞在想什么一样,江不允说道:“我当然愉悦啦,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开始一段新的征程了,换做谁,都会愉悦的吧?”离开这个盛满了所有的不堪与伤心的地方,江不允自然是心情很好。
谢离飞一愣:“你要走?”
“是啊。”江不允躲避了谢离飞的目光,低下头抿了口茶,“所以我是特意来与你道别的。”
“道别?”谢离飞这才意识到了江不允的来意,急忙问,“你想要去哪里?”谢离飞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江不允,从今以后,从现在开始,就开始一步一步地远离自己了,太突然了,突然到谢离飞难以接受。
“去哪里啊,我还没有想好。”江不允淡淡地说,“但是江湖之大,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不在宫中,去哪里都是我的新的生活。”江不允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谢离飞,“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要走的人,也是我第一个来向道别的人,世界这么大,能遇到一个‘老乡’真的是太不容易了,但是,我们以后可能不能一起去面对一些什么事情了。”
谢离飞觉得自己鼻头有些发酸,说不出什么话来。
江不允便继续说下去:“总之啊,我马上就要走了,很遗憾不能带你一起离开,再过两年,就到了你被父皇斩首的年份了,也到了我被父皇挫骨扬灰的时候了,我不知道这两年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能在这两年之中,找到可以穿越回去的办法,如果你真的被斩首的话……”江不允突然有点哽咽,原来自以为坚强的心,在遇到这种情景的时候,还是会柔软下来的,“我真的会很难过的。”
谢离飞点点头,是啊,自己确实是应该考虑自己以后的事情了,命运只给自己留了两年的时间,而且在这两年之中,还没有江不允在身边,这里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一个人去面对了。
“那……”谢离飞吸吸鼻子,问道,“你真的决定了吗?你对三哥,对青伊,当着是一点恨意都没有吗?”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事情一样,江不允笑笑:“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觉得我有事吗?觉得我恨他们恨到牙痒痒吗?”
谢离飞看着江不允,犹豫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所以呀,就算我恨也根本改变不了现在的这种局面了,青伊已经怀孕了,谢博琰已经打算娶她了,我也已经失去这一切了,我恨又能怎样呢?还不如离开这里忘记这里,就算是放过他们,也放过我自己。”
江不允叹口气。
谢离飞站起身来,将江不允揽入了自己的怀中,对不起,虽然我也是一个皇子,但是我也阻止不了这些事情的发生,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关怀和帮助,你就像一个大姐姐一样,现在你要走了,我除了祝你一路顺风之外,什么也帮不上,从今以后,我们的路,都要我们一个人走了。
江不允在谢离飞的这个拥抱之中,突然有了这么多天来落泪的冲动。
江不允接着去见了谢青时和西池。
江不允在之前就曾说了几句自己要离开的话,不过西池并没有放在心上,知道江不允这一次的来访,西池才知道,江不允原来很早之前都打算好了。
“夫人……”西池牵着江不允的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谢青时也是如此,只感觉心中很是难过,有人为了自己的离开能感到难过,自己的这么多年,就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吧,江不允笑着替西池揩去泪珠,安慰道:“没关系的,又不是不回来了,又不是不能再见了,哭什么。”
西池带着哭腔:“可是夫人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啊。”
江不允听西池这么说,只觉得心中一颤,事实上,自己确实是没有打算回来了,虽然不知道两年之后的那个,被挫骨扬灰的是怎么来的,但是江不允确实不打算回来了,这一次的离开,是彻底的离开。所以现在江不允的道别,都在当最后一面相见。
江不允又安慰了几句,西池才稳定下了情绪,谢青时第一次感觉,这个女孩儿,终究是长大了终究是变了,终究是要走上真正属于她的路途了,作为好友,谢青时只有祝福,祝福。
很多年很多年之后,这些人想起,曾经还有一个叫江不允的人存在过,但是后来,终究是不知道飘荡在了哪里,就好像一场很长时间的梦,结束了一样。
江不允与这些人道别之后,才去找了嘉熙。
江不允的说辞是,自己痛失爱子,流产之痛无法排解,想着出去逛一逛南辰的大好河山,见见这个世界美好的青川暮色。
江不允知道,嘉熙一直都是很疼爱她的,自己流产,嘉熙恐怕也是会替自己感到难过吧,江不允没有猜错,嘉熙果然很心疼地答应了江不允的请求。
谢谢你,江不允心中说,自己就算是走,也是在最后的时间,利用了你。谢谢你,对不起。
嘉熙也问:“此去,何时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