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自己马上就要松开手的那一瞬间，公良风的内心甚至已经开始提前庆祝了，突然一声尖利的声音划破这个大漠之中的空气，就像是呼啸的风声一样，迅疾地掠过这两个人的面上，然后生生撞进了耳朵之中，在脑海之中来回回荡，两个人再一次，不约而同地看向公良昕昕，事实上，这一声确实是从公良昕昕的方向发出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公良昕昕居然已经站了起来，虽然因为身上绑着绳索，所以有点趔趄，但终究是站在了那里，她的长剑插在大漠之中。
公良昕昕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通过着茫茫大漠，传到了楚闻天和公良风的耳中。
“公良风，你住手。”
“公良风，你不要杀了楚闻天好不好……”
“公良风，你不是说我们两个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要死吗，虽然我并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是楚闻天如此相信你，我便也相信你。”
“所以啊，我不想要江湖崩坏，也不想要天下覆灭，但我更不想要……更不想要楚闻天死去。”
“所以……”
在公良昕昕的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楚闻天就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了，但是楚闻天居然出乎意料地，就像在看一场有关于自己和这个女孩儿的戏剧一样，脑子之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这场激烈的大战耗费了自己所有思索的能力。
但是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在楚闻天日后的回忆之中，在楚闻天老年垂暮直到要死去的那一瞬间，楚闻天都会想起这段距离，这段在大漠之中，自己离公良昕昕的距离，不是很远，若是放在之前，自己只要凭空一跃，翻几个身便可以落在那个女孩儿的面前，然后那个女孩儿会抬起头笑着看着自己，撅起嘴故作生气地责怪自己怎么现在才过来找自己。
是啊，责怪我吧。
公良风心中狠狠一紧，像是有一把无形的打手攥住了自己的心脏，乃至整个身体，乃至自己的灵魂一样，让公良风在那一瞬间的心跳，是真的停顿了几秒。
是哪几秒？
应该就是，那个女孩儿面对着自己，面容平静地朝着自己倒插在沙漠之中的剑附身趴了下去，剑锋锐利无比，好像这辈子最锐利的一次，就是这一次一样，直直地贯穿了那个女孩儿本就瘦弱和单薄的身体，时间很短，只有几秒钟，却让这两个人用了一整个余生去铭记。
只不过，没有了公良昕昕的余生，怕是一个不算很完整的余生了吧。
楚闻天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公良风已经没有再拿着剑逼向自己，而是大叫一声：“公良昕昕！”将手中的剑一扔，然后朝公良昕昕的方向奔去，楚闻天这才跟着将手中的剑松开，剑掉落在了沙漠地上，扬起了尘沙覆盖在了剑的上面，楚闻天就这样看着，根本挪不动脚，楚闻天感觉到脸上有东西，木讷地抬起手将那东西想要从自己的脸上揩下来，却是摸了一手凉凉的泪水，自己是……流泪了吗？为什么，没有感到一丝丝的难过和痛苦呢？为什么呢？
楚闻天没有想太多，便感觉自己的眼前一黑，直直地后仰在了大漠之中，落地的那一瞬间，楚闻天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了弧度，却是带着巨大的无法描述的悲哀。
大漠苍茫，红衣如火又似血。
公良风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颤抖着双手将公良昕昕的身体翻过来，公良昕昕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却是很满足的样子，甚至还带着盈盈的笑意，像极了自己记忆中的小女孩儿，公良风终于放声大哭起来，自己一片私心的保护，终究是没能保护好你啊。
楚闻天睁开了眼睛。
模模糊糊地，并不是看得很真切。楚闻天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就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地麻木然后不安，痛苦，难过一起涌了上来，楚闻天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为什么醒来了？
楚闻天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发紧，眼睛也干涩，楚闻天动了动自己的指头，指间微颤。我应该……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啊。
楚闻天闭上了眼睛，他不敢去面对这一切。
最终还是夜七娘的声音轻轻唤着楚闻天，另楚闻天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楚大侠，楚大侠？”
楚闻天睁开眼睛，看见了坐在自己面前的夜七娘，正拿着毛巾覆在自己的额头上，额头上凉凉的，感觉也没有方才那般要炸裂的疼痛感了。
“楚大侠，你终于醒来。”看到楚闻天睁开了眼睛，夜七娘这才松了一口气，“你已经睡了整整五天了。”
五天？
楚闻天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就是这一动，才发觉自己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而且每一处，都是疼的要人命的这种，楚闻天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嘶--”夜七娘见状急忙伸出手来扶住楚闻天，这才使楚闻天很费劲地坐了起来，但是依旧是依靠在床的柱子上，不能轻易地动。
“你……”楚闻天想要问些什么，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问，他总觉得自己心中在刻意地逃避这什么东西一样。不行，我不可以想起来，我不要想起来，太难过了，太难过了，我不要，我不要！夜七娘眼睁睁地看着楚闻天静静地坐在床上，突然就大泪滂沱，面色却是平静似水，夜七娘在那一瞬间有点儿慌，急忙伸手试了试楚闻天额头的温度，又碰了碰包着纱布的地方，急切地抬起头，万分关切地问道：“楚大侠……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哪里疼痛？”
是啊，疼痛，楚闻天点点头。
“何处？”听闻楚闻天却是是疼痛，夜七娘边站起身来，一边检查着楚闻天身上的伤口，一边追问道。
楚闻天没有用说话来回答，而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之上，说实话，在那一瞬间，楚闻天并没有感觉到它的跳动，楚闻天张开嘴，本来想要告诉夜七娘，是这里疼痛，但是张开嘴却是终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口型，带着嘶哑的可以勉强成为“人声”的声音：“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