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随着清脆的扫弦的铃声响起,我迷迷糊糊中抓起了手机,在屏幕上划了一下,眼前浑圆的阿拉伯数字告诉我已经11点了。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我苦苦盼了5天的日子哦,能躺在自己的床上没心没肺的睡到中午,恐怕是已经迈入社会的我这种小白领仅有的一丝丝幸福了。
想到这,我转过头望着身边空空的枕头,无奈地笑了笑。对呀,周诚就没有这种福气,大周末的还要一早就爬起来去公司加班。说是这样说,可我总觉得这种想法是我多多少少在自我安慰。我今年23岁了,和他在一起时还不到18岁。这个大我一岁的男人,多少年来给我的感觉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大男孩,会用单纯的想法去看待人和事,也会粘着我对我撒娇耍赖。可是毕业后的一年多他却明显的变化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每天晚上推掉一切事情回家吃饭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交际范围越来越广,被委以的工作越来越多。曾经他最心爱的游戏机再也没有碰过,放在电视机的旁边都蒙上了一层灰;和我说话时也再不摆出一副天真烂漫的神情,而是冷静又有条理的与我讨论、商议……连共度周末,不知从何时开始也变成了一种随机事件,一种发生概率远小于不发生概率的随机事件。
在镜子前叼着牙刷的我甩了甩头,一起床就瞎矫情什么呢?好好工作,多多挣钱,不一直是你对这个男人的期许吗?这个世界总归是要有付出才能有回报的,要是周诚他现在有大把的时间陪你,代价就是把他买给你的名牌包包和首饰都退回去,恐怕你会更不满意吧。
洗漱过后,我简单的在脸上擦了点隔离,头发也随意的梳了梳。今天还是令人激动的一天呀,下午要去拍写真,还是古装写真呢!这是我一次浏览团购网站时看到的,写真虽然拍过不少,但还真没有古装的。这家店打出的招牌就是专拍古装写真,照片中展示的古典服饰也都唯美异常,我就兴高采烈地订了一套。
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十二点了,估计周诚的工作也该结束了,虽然周末要加班,但是该留给我的时间还是要有的,昨晚我们就商量好了,早上他先去公司,等中午忙完了就回来接我,陪我一起去拍照。我拿起手机,刚要翻出周诚的号码,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的语气略带着些歉意:“晓真,上午的事情没有忙完,没办法,下午还要接着做……”听我没说话,他又提了提气,问道:“要不,我们推到明天,明天再去照?”
“算了,都和人家定好的,临时又改了多不好。我自己去也行的,反正拍照嘛,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哦哦,那这样的话你就自己去吧。能找的到吧?一会先查查地图,路上要小心。要是结束的晚我就去接你……”电话那头的周诚顿时欢快了起来,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我想,他本来也就是不愿意陪我去拍照的吧,确实没他什么事儿,去了也无聊,所以现在他才如释重负一般。
挂上电话,我自嘲的笑了笑,最开始被他放鸽子的时候,我每次都大发雷霆,劈头盖脸骂他一顿;后来习惯些了,也理解他一些了,但心里还是有委屈的;到现在,连一点点的委屈也没有了,觉得很多事他陪不陪在身边也没什么所谓。这,就叫习惯吧。
不带一丝失落的我,出了门,跳上一辆出租车,一路上脑中一直在喜滋滋的计划着一会儿要穿的衣服、要梳的发型。先来一套性感的唐朝风;我喜欢仙剑,就再来一套梦幻的仙剑装扮;身为满族同胞的我,最后再试一试清宫风情。恩,就这么定了!
这家影楼还真是不好找,我按照广告中提供的信息,在某算得上是标志性建筑的大厦前下了车,又在七扭八歪的小巷中绕了半天,终于来到了这个不一般的“回盼影楼”。不光是名字有些古典,连这店面的外观也是古色古香,青砖红瓦,配上木质的牌匾,从外面竟看不出这是家从事时尚艺术的工作室。可一迈入店内,时尚的气氛一下子就回来了,前台接待的小姐核对了我的信息后笑眯眯地将我带入了化妆间,造型师和化妆师马上凑上来问我需要什么风格。我把路上琢磨出的计划告诉他们,真没让我失望,我选中的这三组风格他们都有,还都是时下热门的。这之后,就是化妆师们在我的脸上、头上一番龙飞凤舞,还不时的夸我长的真好看。我提着拖地的长裙,有些拘谨地站在镜头前,听着摄影师的指示做着动作,刚开始还有些担心自己的样子滑稽,可拍着拍着,或许是身上的行头太逼真了,我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仿佛自己真的就是唐朝的贵妇、修仙的侠女……
终于换上了最后一套衣服,高高的旗头,装饰着各种珠花;粉色的小褂,及脚面的长裙,脚踩花盆底,俨然一个满清宫廷妇女。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却笑道:“好像电视剧里的小丫鬟呀!”心里却是暗暗叫苦:这一身行头真是不清,头不敢晃,腿不敢迈,幸亏是生在了现代,若是倒退300年,以我的花容月貌,说不定就是位妃嫔福晋,肯定免不了在宫里行走。若是日日穿着这身衣服,那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胡思乱想间我已再次来到镜头前,此时的背景早已换成御花园的景致,摄影师递给我一把圆圆的小扇子,让我摆出些贵族少女的样子。这个……我是真的不会,虽然我是满族,虽然祖上姓赫舍里,可是早已被汉化了不知多少辈的我哪里还知道满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正有些微微的着急,突然眼前的闪光灯一亮,只觉得周围一片漆黑,瞬间一种空荡荡的感觉袭进心里。
。
再睁眼时,周围已恢复了光亮。心里想着还是速战速决吧,中午起来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再磨蹭下去可要体力不支了。我转头欲摆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姿势,却不想眼前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少女,只见她头顶两个半圆发髻,身着浅粉色小褂和同色的裙子,脸上十分干净细嫩,看样子不过十四五。见我有些迷惑的望着她,少女微微一愣,继而又甜甜一笑,露出一个深深的米窝,道:“小姐,您醒了,今儿可真晚。本想唤您起来的,可夫人早上来过,吩咐说您在家也睡不了几晚了,如今想睡便多睡些,省的进了宫就想家。”
这小姑娘说话麻利,可是声音却有些怪怪的,怎样个怪法我也说不出,或许,是有些土……我边琢磨着她的口音,边回想着她说话的内容,什么夫人小姐的,该不会……我睁大眼睛环视四周,女孩身后是半开着的木窗,窗下一张古朴的木桌子,上面放着一面颇具欧式风格的镜子和几个雕花的小盒子;瓷杯瓷壶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而我,正是结结实实的躺在床上。我猛地窜了起来,脑中反复回忆着前一分钟身在何处做过什么,一切都是平常的,我也没有做梦,唯一的解释似乎只有我在时空中旅行了。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那小女孩的手,认认真真地问道:如今,是何年何月?
第一章 惊诧
“今儿是甲申年七月初二呀。”小女孩也同样认真地回答着我,见我一脸迷惑不解的样子,她又欢喜地补充道:“小姐,今儿是康熙四十三年七月初二,七月初八就是您进宫选秀的日子啦,小姐这么好看,到时候一定能会被皇上选去做妃子。小姐还……”小姑娘自顾自说的眉飞色舞,突然就戛然而止了,许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也或许是我的脸色太难看了,她小声道:“小姐,你……你饿了吧,双鸢去叫厨房给您弄吃的。”说完便轻轻退出去了。
这一秒,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周身的无力,我踉跄着向后退去,跌坐在漆木雕花的大床上,不知不觉间眼泪已流下。惊恐也好,诧异也罢,都比不过我此时此刻心中的焦虑,那是一种命运被玩弄了的焦虑。我就这么莫名其妙毫无征兆的被闪光灯“咔嚓”一下传往了另一个时空,我辛辛苦苦经营了23年的人生在这一刻被宣告作废了,迎接我的是完全陌生的人和未知的道路……而此刻的我并不知道,这种命运被无情玩弄的焦虑感觉在这一世的岁月中是那么经常地出现,一次次地将我原本残留的希望扑灭。
“吱呀”一声,刚才的女孩端着饭菜再次进来了,身后紧随的是另一个年龄比她稍大一点的女孩,相貌没前者那么甜美,但也算十分舒服。见我呆坐在床上,两个女孩偷偷交换了下目光,那年龄稍大的便开口道:“小姐,眼看就要入宫了,这节骨眼儿上您可不能病啊,饭嘛,总归是要吃一点的。”
“是呀,今早夫人特意吩咐厨房给您炖了个糖水猪蹄,说是吃完以后皮肤又白又嫩呢。”说话间那漂亮的小丫鬟便将我拉到了桌前,忙着为我盛汤夹菜,另一个则走到床边忙着整理床铺。
我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的确,我还是我。一早起来还没吃饭的我,这饥饿感是一样的。此刻也没什么能挽回的了,不如就随着这位“小姐”的命运走下去,该吃吃该睡睡,兴许哪天又莫名其妙的回现代去了。停止了消极的哀怨,我的胃里越发渴望起食物,我端起桌上的饭碗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这清代的第一顿饭还是不错的,口味偏重,但幸好我原本就是东北人,还能吃的习惯。刚才小丫鬟推荐的猪蹄不错,要比现代人工养殖的猪味道更香,还有应和夏季的凉拌青笋、入口香甜的燕窝,想来这大小姐的生活还真是优越。
我自顾自地吃的正香呢,突然背后“咣当”一声。回头望去,那收拾被褥的丫鬟从地上拾起一个小瓷瓶子,拿在手中轻轻晃了一晃,便猛地抬头望向了我,可能是觉得有些失礼吧,便用探寻的眼神不时瞟向我边缓缓低下头去。此刻的我并没多心,也不清楚那是什么,总归是这家原本那个小姐的,但又本能的觉得那瓶子里装的不会是一般的东西,就唤那丫鬟把瓶子搁在我的梳妆台上。虽有些犹豫,但她还是按吩咐放好后福了福身就出去了。
桌子这头的我尚未尽兴正准备继续战斗,却看见伺候我吃饭的小丫头面部纠结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桌上的一片狼藉,我心想她家的小姐恐怕是从没这样大快朵颐过吧;别说她家小姐,许是这清代也再没女人吃的这么不文雅了。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举着筷子的手放慢了动作,突然想起这小丫头说过自己的名字,便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从嘴中挤出两个字:“双鸢……”
“嗯?小姐有什么吩咐?”呼,记的没错,我暗暗舒了一口气,想着我该怎样从她身上套出些有用的信息。我再次环视了这屋子里的摆设,紧靠内墙一张江南样式的红木架子床,雕工精美色泽鲜亮,上面铺着大红色缎面绣花褥子;梳妆台上的精巧盒子颇多,还有刚才只瞥了一眼的镜子,竟是很像现代的了,可在这个年代肯定是个稀罕物;角落中还有被我忽略的花盆矮几和一些我没见过的器具。不大的屋子中所有陈设都十分讲究,做工也都是很精细的,再加上刚刚双鸢说过我是今年的秀女,。这样看来,我已摇身变成个有钱的旗人小姐了。 “双鸢,我阿玛和额娘呢?”想来想去总要弄清楚我是谁家的女儿,再说也只有问自己的爸妈才不那么唐突。
“回小姐,老爷一早就出门了,听说是过佟大人府上商议事情去了,二夫人陪大夫人去寺里烧香了呀。”
“烧香?”
“是啊小姐,昨儿晚上二夫人来的时候说给您听了,说大小姐过两天就要生了,去求个平安。再者说您就要进宫了,二夫人肯定是想……”一说到我进宫的事,双鸢又止住了,看来我“上一班”的这位小姐有什么隐衷啊。
“对了,你刚才说佟大人,哪个佟大人?”
双鸢边惊愕地帮我盛着第二碗米饭边回我道:“还能是哪个佟大人?当然是佟国维佟大人了。”
佟国维……从现在开始要记住这一个个的名字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对我有用了。
我正打算问问家里其他人的情况,先前出去的那丫鬟一路小跑地冲了进来,只听双鸢打趣道:“怎么了巧莺,又是你那烧火的小哥哥追你来着?”那叫巧莺的丫鬟瞪了双鸢一眼,便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小姐,十四阿哥来了,催您出去呢。”
十四阿哥?天啊,难道第一个大boss要出现了吗?十四阿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来这儿的第一天,又怎么会找我这个临近入宫选秀的女孩?
然而容不得我多想,即将见到皇子的兴奋之情很快占据了我的大脑,这一刻我才反应过来,穿越到古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能亲眼见到那些原本只印刷在书本之上的历史人物,若是有朝一日回到现代,讲给别人听,会羡慕死多少对这段历史有着特殊情结的文艺男女们啊。
双鸢和巧莺也很是着急,麻利地伺候我漱了口,又把我的头发简单在脑后挽了一个髻。我披上件褂子就向门外跑去,这才想起我不认识外面的路,便抓起巧莺说:“带我去。”
我跟着巧莺一路小跑的绕过两排房子,眼前是一片低矮的假山,周围栽种着棵棵垂柳,正值夏季,柳枝随风浮动,让置于其中的假山看不真切。突然间假山后闪出一抹绛紫,倏地将我拉了过去,待我站稳,回头望去哪里还有巧莺的影子,只有面前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
这,就是十四阿哥,胤祯?紫色小褂配杏黄色长衫,上面绣着些我从未见过的花纹,想来是些龙啊蟒啊;脚底黑色长靴,上有隐隐暗纹;头戴乌色小帽,正中间一颗宝石明晃晃地反射着阳光。眉毛笔直,眼睛不大却十分有神,鼻子挺拔,嘴唇是少年才有的红润,脸颊处好似还有未退去的婴儿肥;皮肤甚是白皙,不过可能由于匆忙奔跑而略微泛红。俨然就是一个精气十足、朝气蓬勃的俊朗少年。
想来是心中十分焦急吧,他的鼻翼随着呼吸有力地收缩着,在夏日耀眼的阳光下,能清晰地看见他浓密的睫毛也微微地颤动。我看着他稚气未脱的俊朗脸庞,一时间竟无语了。十四阿哥原本拽着我的手,一下子攥得更紧了,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是喜是忧,只听他急切地说道:“诺兰,你放心。我这就求了皇阿玛去,让他把你许给我。”
这是什么情况?年纪轻轻的十四阿哥怎么一张口就是要娶我呢?还没等我琢磨出个大概,十四又攥住我另一只手认认真真地对我说:“诺兰,你千万别为难自己。相信我,万事都有我顶着,谁也别想从我这抢走你,谁也休想打你的注意。你就安心回去等我的好消息。”
说罢十四阿哥便抬腿欲走,虽然现在我还丝毫没进入状态,但最起码我知道,我此刻正扮演的这个叫诺兰的旗人女孩,是与十四阿哥两情相悦的,而不知道什么原因阻挠了二人相爱,被惹怒了的十四阿哥马上就要去求皇上赐婚了。
不行,纵然十四是皇子,还是个英俊的皇子,但我断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嫁给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当下我能做的,就只有全力阻止住十四,至于谁为难了我们,今后又该如何应对,那都是日后要从长计议的。
我猛地抓住十四阿哥的手,几乎是低吼道:“不!”待他回头,遇上他惊异的目光,我一时间却想不出该如何开口,就连怎样称呼他我也拿不准,是叫胤祯,还是十四阿哥。短暂的语塞后,我缓缓地说:“十四阿哥,如今的状况您也清楚,若是就这样贸然地去求皇上,难免会令他生疑,也让旁人得了便宜。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不妥当的事,只是您也万万不要冲动,到时候我一切自会谋算。若说十四阿哥能为诺兰做些什么,那诺兰请您去求求德妃,只要保我进宫后不被谁挑了去就行了。”我一番话说的极为含糊,因为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真是两眼一抹黑,但我想,皇子和大臣家的女儿产生感情总归不是件得体的事吧,不然也不用偷偷摸摸的,所以叫他不要冲动免得让皇上生疑;至于旁人,也是因为心知有人从中作梗了,才特意提点十四。而求德妃保我则是灵机一动,既然我不想被嫁给任何一个陌生人,那就只有先确保自己不被任何人选走,而这个忙,如今也只有疼爱自己小儿子的德妃能帮了。
我并不清楚这个诺兰平日里说话的语气,我也学不出双鸢她们那样的口音,或许和十四认识的诺兰不同了吧,只见他直直地盯着我,我有些心虚,慌忙低下头。小声催促着:“十四阿哥,我阿玛许是快回来了,您快点走吧,别忘了诺兰的话,千万别冲动。”我想,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中念的似乎已经不是单纯的自保了,我不自觉的关心着十四的处境,真心的不希望这个男孩有事。许是感受到了我话语中的关心,十四的目光柔和了下去,对我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十四阿哥!”我握着十四阿哥的手,一字一句地请求道,“能把我的名字完完整整地念一遍吗?”
“诺兰,什么?”他不解。
“能把我的名字完完整整地念一遍吗?”
面前的十四阿哥温柔地搂住我的肩膀,同样一字一句地说道:“西鲁特诺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