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君问归期
“是四阿哥，胤禛！”我抢先一步，狠狠答道。
关鹤飞显然是始料未及，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事已至此，也无需关鹤飞亲口证实，我已经确定无疑，这半年来所遭受的种种明里暗里的祸患，都正是拜雍正所赐。
“为什么？我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宫娥，碍着他雍亲王什么事了？为什么一定要对我赶尽杀绝？”
关鹤飞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单是我，连十三爷也不甚清楚。”
“你是说，胤祥知道四阿哥想杀我？”我愈加的难以置信。
“是，十三爷为此也与四阿哥有过争执。就是半年前你险些在狱中丧命，十三爷后来知晓了是四爷指使，找其理论，四爷彼时承诺，不再为难于你，十三爷也深信不疑，没想到，今日竟然……”
不知道什么原因，只知道，他在用生命保护着我……又一次地一语成谶。我静默良久，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何去何从。
突然，胤祥微弱的声音响起，一声声地唤着我的名字。我回头望去，他已苏醒了过来，正吃力地向我伸出一只手。我连忙迎了过去，紧紧地将他的手握在手心，泪水就再一次不可遏止地流了下来。
“诺兰，我刚才，做了一个梦，”胤祥原本那温润的声音已然沙哑不堪，和着艰难的喘息，缓缓地说道：“我梦见，你走了。一直走，我怎么叫你都不回头。”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走。”我将胤祥冰凉的手放在唇边，不住地亲吻着，呢喃着。
“诺兰，我长这么大，好像从来都没怕过，可是现在，我真的好怕。我为你挡那一刀，我一点都不后悔，就是死了，我也心甘情愿；可是，我又好怕我死了，就这样一闭眼睛，再也见不到你了。”
“胤祥，我求求你，不要乱说。你不会死的，你也不会见不到我，我会一直在，永远在。”
胤祥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温柔且疼爱地对我说：“诺兰，你不要走，就这样陪着我，好吗？”
“好，好，胤祥，我答应你，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哪也不去。”我早已泣不成声，连连地应着。
“好，那就好。”胤祥强忍着痛，展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一点点，一点点地合上了眼。
我就这么跪在他的床边，听着窗外元宵佳节的喜庆热闹，渐渐地安静散去。离午夜不远了，我久久凝视掌心那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愁肠百结，思绪万千……若不是因为我要回到现代，今日便不会出宫，胤祥也就不会遭此祸患；然而我也就永远不会知道，胤祥对我那舍生忘我的爱。要我放弃周诚，放弃那个世界，我舍不得；然而叫我就此离去，置胤祥的生死于不顾，我更做不到。
此时此刻，还有比胤祥的性命更重要的事情吗？事已至此，难道我还要再自欺欺人吗？那个温润如玉、似真似幻的男子，明明在初次相见的那抹荷塘月色下，就已牢牢俘获了我全部的真心。余下的这两年，不过是叫那一眼定情愈加的笃定。或许，我与胤祥相遇的太晚，相处的时日太短，可偏偏就是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或许，胤祥早已妻妾成群，此生注定不会只爱我一人，可偏偏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任凭我如何的否定，如何的抗拒，我也终究都掩饰不了那昭然若揭的现实——我的一颗心中，除了胤祥，早已容不下别人了……
是的，两年前那不经意间的担忧又一次应验了——若是此生，我永远回不去了，而周诚终将渐行渐远……我苦笑一声，只不过，渐行渐远的不是周诚，而是我；不是我永远回不去了，而是我亲手斩断了回去的路，与那一世永久的告别。
我望着安然睡去的胤祥，紧紧握住那颗红色的药丸。胤祥，我答应过你，我不会走，我就这样陪着你，睡在你的身边，明天清晨，你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了。只是现在，我必须睡了，因为我要回去，回到我曾经的世界，与曾经的我，曾经的爱人，郑重地诀别。你一定要等着我，等会回来；我也会等着你，等着你苏醒，等着你康复，等着你娶我进门，等着你爱我一生一世。
午夜，我将一张纸条轻轻放在胤祥的掌心，就那么靠在他的身侧，服下药丸。昏昏沉沉的合眼间，望见胤祥的手微微地动了动，那纸条缓缓的舒展开来……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休。
第一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