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我就不应该回来,让你挨上几枪你才知道感恩。”付清卓狠狠地骂着,却是不动声色地将覃司南拉回了洞中。
付清卓的身旁是他的两个保镖,身后是表情上写满了过意不去的叶怀远和叶淮,还有满脸关心的苏昭。
被苏昭死死地盯着,覃司南不自在地拧过头,粗声粗气地对付清卓说:“少啰嗦,就剩这些了。”
之前覃司南演得那一出争吵与怀疑其实就是为了做给耿东辰看的,在一查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线索出现的实在太明显,就像是一个为他们而布置的局,为了引蛇出洞,他假装不知,迈入局中。
而叶怀远找到的那些情报的确是玉简上面的没错,那枚玉简是付清卓的也不假,但是情报却不是付清卓泄露出去的——付家出了内鬼。
早在之前付清卓就抓到了那个内鬼,这也是他为何要帮助苏昭和覃司南的原因之一。
付清卓要弄清楚,为何耿东辰要将这件事栽赃嫁祸给付家,又为何刻意放出一点线索,想让覃司南误会,让覃司南误会这件事情对他有什么好处。
直到来到了这座山中,付清卓才明白过来。
叶怀远现在因为查找到那些情报,他和苏祁的心思全部都被这件事缠绕着自然不会注意,可是当叶怀远出了事,那些人因为山中湿滑,大雨淹没了所有痕迹线索之后,人们就会将视线重新掉回到那些情报上。
叶怀远究竟是从哪里弄到的这份情报,为何叶怀远出行的事情这么机密还会有人知道,究竟是不是有人故意放出情报,就为了对付叶怀远。
这些都是很容易联想到的信息。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耿东辰咬着牙。
在付家的内鬼将玉简上的信息发给耿东辰的时候,耿东辰就想到了这些,他要制定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这个计划要转移人们的视线,和他撇清所有的关系。
原本耿东辰还没有想好究竟要制定什么计划,直到有线报告诉他说有人在调查叶怀远的情报来源,而那个人是覃家少爷。
覃家和付家一直关系很好,尤其是付家现任家主和覃家未来家主,两个人更是好似亲兄弟,但近日来不知为何覃家小少爷好像和付清卓有了矛盾,每次见面都一副不待见的模样,而且跟苏昭走得非常近。
回想起这些风言风语,一个绝妙的主意在他的脑海中形成。
他所做的所有掩埋都不如让覃司南的一句话——只要和付家关系最好的覃家都站在付家的对立面,那么就没有人会相信付清卓的话了。
也就没有人会查到他耿东辰的头上。
所以他刻意露出一点马脚,让覃司南查到那份玉简。
点到为止,才会令人想入非非。
付清卓点了点头:“耿总真是好谋略,要不是现在这番境地,我真的很想聘用你。”
“论谋略我又怎么比得过付家家主,一手稳赢的棋我竟然走到这步田地。”
在跟随叶怀远上山的途中,耿东辰其实就发现了有暗中营救叶怀远的人,只不过没有确定那个人就是覃司南,山洞内的传声其实非常远,当听到覃司南和付清卓吵翻的时候,耿东辰心里不可谓是不欣喜的,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生效了,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预想进行。
覃司南和付清卓吵得越凶越好,最好决裂。
那么世人顶多会认为他是受付清卓的指使,罪魁祸首是付清卓。
但耿东辰万万没想到的是,覃司南他们早就知道耿东辰的计划,于是将计就计,假装争吵让耿东辰安下心,然后付清卓便利用这个时间出去,找到有信号的地方,发出信号让他的人手上山援助。
付家家主在山中待好几天,不可能只带两个贴身保镖,只不过那些人手因为害怕引人注目,打草惊蛇,所以在半山腰处等待候命。
现在,付清卓的人手应该在赶过来的路上。
而覃司南他们所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援助的到来。
现在两方人手差不多,甚至还因为覃司南和叶怀远的受伤,耿东辰这边还占着些微上风。
但是等到付清卓的援助到来,情势就会变得完全一边倒!
这般按兵不动的沉稳,耿东辰自叹不如。
付清卓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却发现眼镜不知在何时已经掉了:“你可别误会我,这个计划不是我想的,你要埋怨就埋怨我身旁的这个臭小子。”突然被点到名的覃司南不爽地看了一眼付清卓,付清卓冲他微微一笑,“我这次虽然全程参与,但是出主意的人可不是我。”
“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光明磊落!”耿东辰冷笑连连。
付清卓:“无奸不商,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光明磊落。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前几年从我这买走的一块玉如意是我自己雕琢的,不过我也没有骗你就是了,毕竟我可没有说是哪个年代的,你硬要说那玉通透,工艺又精致的。”
覃司南更是满脸认真:“为什么要光明磊落?”
耿东辰:“……”
一直仿佛立誓要将天给下破的雨势渐渐小了下来。不过就是两分钟的事情,此刻雨珠就好像连两滴都吝啬。
覃司南眯起眼睛:“啊,雨停了。”
他话音刚落,就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
耿东辰以一股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冲了过来!
他左右手都拿着枪,开始不停地向着前方扫射,所有人都因为这密集的弹雨而躲在山洞中不敢出来。
覃司南和付清卓的两个保镖也躲进了山洞的石块中。
靠着子弹的消耗,耿东辰和他的手下们尽数进入了山洞里面。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蹲在一块巨石后面的叶怀远,因为刚刚的机枪扫射,人全部都分散了开来,现在在叶怀远身边的竟然只有苏昭!
看着耿东辰疯狂的面容,苏昭丝毫不怀疑对方想要将他们所有人都杀死!
情急之下,苏昭开口:“耿叔叔!”
在她小的时候,耿东辰曾抱过她,当时苏昭就喜欢咧着嘴口齿不清地喊他‘更蜀黍’,然后就能换来一些小零食。
那些记忆纯粹又美好,带着回忆的重量,让耿东辰不停扣动扳机的手兀地停顿。
而苏昭要的就是这刻的停顿!
她心里清楚,那个时候的怀抱,能带她举高高,还满脸笑意的叔叔已经不见了,现实改变了她,也改变了他,今天耿东辰会害死自己认识多年的同伴,以后还会害死她!
苏昭猛地冲出,利用惯性撞倒了耿东辰,在倒向地面的时候不忘抢过他的手枪狠狠地丢向外面。
黑色的手枪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旋,重重地砸在石台的地面上,又弹起,和碎石子一起滚落山崖,连掉下去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耿东辰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被欺骗而恼羞成怒,咬着牙一拳就狠狠地捶在苏昭的肚子上,脱离了她的桎梏。
苏昭被这一拳打得眼冒金星,捧着肚子半晌也没有缓过神来,在她的周围——或者说是耿东辰的周围更为合适——耿东辰的手下们用着最后剩余的子弹形成了一个保护圈,不让任何人侵入中间的耿东辰和苏昭!
在耿东辰一拳揍向苏昭的时候,覃司南就准备冲进来,但是他被付清卓的保镖狠狠地拖在了石块的后面。
付清卓怒吼:“你不要命了吗?!”
此时在保护圈中的耿东辰掏出了他怀中的匕首。
利刃上的寒光反射到了覃司南的眼前,覃司南从未觉得有什么东西如此刺眼过,他沉默着猛然发力,抽出被禁锢住的手,劈向困住他的保镖脖颈。
刚刚还死死地锁住他的保镖瞬间软倒在地。
覃司南冲了出去!
他的身体再次扭转成了很多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扭身躲过了呼啸而来的子弹,虽然他的速度够快,但是毕竟离苏昭的距离比较远,而且还要躲子弹耗费了一些时间,耿东辰的匕首已经要扎到苏昭的身上去了!
顾不上躲子弹了,仅仅是险险避开要害,覃司南就准备向前冲。
但幸好上天眷顾,在他那个方位的黑衣人子弹用尽了,抓进这个时机,覃司南踩在一个石块上,借力腾空跃起。
耿东辰听见声音,抬起头——他的手下见旁边的同伴没有了子弹,抬起了手中的枪对准覃司南,手指缓缓地按下扳机。
千钧一发的时候,叶怀远扑了过来!
苏昭也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她张嘴就咬住了耿东辰近在咫尺的手腕。
在耿东辰凄厉的痛呼声中,一声枪响。
有人中弹了!
中弹的人却不是覃司南,而是叶怀远,他在看到覃司南要被打中的时候,就拖着自己受伤的身体猛地撞了过去,可是与此同时,另外一个人瞄准了叶怀远,扣下了扳机。
付清卓的保镖虽然也同时瞄准了那个黑衣人,但到底迟了一步。
叶怀远单膝跪下,空气中似有血雾。
“爸!!!”叶淮的喊叫是那么痛苦,又是那么熟悉。
在耿东辰气急败坏重新举起刀刺过来的时候,苏昭有些恍然,这样熟悉又难得的音调——是叶淮曾经在叶怀远的葬礼上面发出的。
叶怀远的腹部在汩汩地流着血,他是直接中弹,如果得不到及时又专业的救治,很快就会没命,可是他原本就有伤,在山中这样艰苦的条件中,一时也找不到如此专业的医生。
这点叶怀远自己也明白。
他扭过头大吼了一声:“你们先走!”
一边说着,他一边鼓足了最后一口气站起来,抓着身边的两个人纵身跳下了山崖!
一切都没有改变,叶怀远还是死了,甚至连死之前的心态都没有变化,都是尽力再带走一两个敌人。
苏昭瞪着眼睛,眼前所有的事物都仿佛放大放慢了,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叶淮眼底的绝望;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耿东辰缓缓刺下来的刀刃寒意;还能看到已经抓着两个黑衣人跳了出去,双脚刚刚离开石台边缘的叶怀远。
所以她也看到了俯身向她重来的覃司南。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耿东辰的刀插在了覃司南的身上。
没有了束缚,苏昭连滚带爬的起来,想要去拽住正在下落的叶怀远。
但是她连叶怀远的衣服都没有碰到。
雨虽然停了,可石台上的雨水还没有干,苏昭撑着石台边缘的手一滑,重心不稳向下栽去。
山崖下的景象是那么模糊,苏昭隐约间感受到了有人拽住了她的手,却因为雨水湿滑,也被她拽下。
狂风呼啸间,一个温暖的怀抱出现在她身后。
失重的感觉不太好受,但是因为身后的暖意,让她竟然觉得没有那么害怕。
苏昭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还有一道清晰的机械女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任务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