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已经接连好几日都辗转反侧睡不好了。
每一天她的脑海中都是覃司南之前的那句告白“我喜欢你”还有那句在马背上的承诺“我以后尽量不会让你生气”。
覃司南吃饭的时候她会下意识地看着他夹菜,覃司南喝水的时候她看着他喉结的浮动会不自禁地咽口水,覃司南打盹的时候她也会感慨他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时,还是她喜欢上叶淮的时候。
苏昭觉得隐隐有些不妙。
她原以为自己在解决一切事情之前是不会再有这方面的心思,可是她心里的悸动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她开始想要找覃司南问清楚。
在第一世的时候,在她走投无路,想要找覃司南合作的时候,为何覃司南会拒绝她。一开始覃司南会将晕倒的她送进医务室是因为任务,后来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不帮助她也是理所应当,但是在感情面前,有的时候理所应当就会变成牛角尖。
苏昭还想要知道为何覃司南会喜欢上她。
这种如此不真实的事情,她到现在都无法相信。
纠结了好几天之后,她决定找覃司南好好地聊一聊,其实她也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开始聊,也没有想好要聊些什么,于是又是好几天过去了,她仍旧没有开这个头。
她觉得自己怂爆了。
怂爆了的苏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终于决定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
匆匆穿上衣服,苏昭准备去找覃司南,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是她害怕等到白天的时候,她心里好不容易鼓足一点的勇气又会消失殆尽。
夜色正浓,四周都是静悄悄的,远远望去,每一个房间中的烛灯都已熄灭,大家似乎都是夜梦正酣的时候。
苏昭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青石板路上传来‘哒哒哒哒’的声音,像极了她此时的心跳。
再是一个转弯口就是覃司南的房间了,苏昭放轻脚步,猛地深呼吸了几次,然后慢慢地向覃司南的房间挪去。
可还没有等到她完全转过那个弯道时,一只大手就将她拽了过去,另一只手还捂住了她的口鼻!
究竟是何人!
苏昭拼命地挣扎着,但是越剧烈运动,体内的氧气消耗得就越快,没一会儿她就感受到了缺氧所到来的晕眩。
身后那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不适,将手微微下挪,露出了她的鼻子。
在接触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苏昭很是贪婪地猛吸了几口,随后她听到了身后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抱歉。”
苏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松手可以,但是你要保证绝对的安静。”
那人继续说道,他的声音很轻,几乎都是气音。
苏昭点了点头,那人果然守诺地将手给放了下来。
转过身去,苏昭看着月下覃司南轮廓分明的脸,满肚子的疑问,她刚想开口询问,覃司南就摇了摇头,食指放在唇畔上,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他的唇色很淡,但是看起来相当水润,食指轻轻压在唇上,不知道为何,她突然觉得很是诱惑……让人有一股想要亲上去的感觉。
脸颊顿时变得烧红,苏昭赶忙挪开视线,冲他比口型: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样子,这夜无眠的人不只有她一个人。
覃司南用手按住她的脑袋,强迫她将视线转到右前方的位置。
说是右前方,但是其实距离还是有些远,苏昭眯起眼睛,只能勉强看清那里有两个人的身影。
他们之间的对话顺着风声断断续续地飘来,她听不真切。
苏昭蹙了蹙眉,努力地集中精神想要听清楚。
她听到其中一个人说:“天这么冷,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然后是常之谦的声音:“你随意。”
两人的身影晃动了一下,随后便走进了虚掩的房门中。
这下是真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苏昭无辜地望着覃司南,继续比着口型:有什么情况吗?
这两个人一个是常之谦的声音她听出来了,还有一个人的声音她却觉得分外陌生,可奇怪就奇怪在,那个人的身形她觉得有几分熟悉。
到底是谁呢?
苏昭仔细思索着,她总觉得那个人的名字在她嗓眼间呼之欲出,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覃司南扯住她,将她一并拉出角落的阴影处,轻声答道:“他就是吴国的将领。”
吴国的将领?
当初在来任务世界前,常之谦曾给了他们每人一份的人物关系图,那上面是他们来到这个任务世界后,可能会碰到的每一个重要之人的人像,名字,以及他们的大致喜好。
当时苏昭还感慨了一下常之谦的细致,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他明明独来独往,却从没有任务失败的经历。
而这样一份人物列表里面就有吴国的将领,吴均。
吴均是吴国的皇子,为从众位皇子中脱颖而出,主动请缨前去打仗,这本不关常之谦什么事,但吴均特殊就特殊在他带领的第一场仗,便是芙妤和常之谦死去的那一场战役,所以常之谦还是将他列在了人物清单上的最后一页。
这么晚了,吴国的将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望着对面紧闭的房门,覃司南抓住苏昭的手:“走,我们过去。”
覃司南的过去是指爬上房顶,从瓦片的缝隙中进行偷听与偷看……
但是苏昭瞪着眼前的墙,与噌噌两下就跳上屋顶的覃司南四目相对。
她爬不上去。
覃司南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笨死了。”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不妨碍他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抓住他伸下来的手,苏昭咬了咬牙,决定从任务世界回去之后一定要将重心放在武术方面的功课上!
绝对!绝对!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将苏昭拉上房顶,两个人轻手轻脚地顺着房梁顶缓缓地挪动着身体,一边匍匐前进着,覃司南还一边不忘打趣:“你好像又变重了,看起来这次过年你吃得挺好。”
苏昭装聋作哑,已经完全忘记来找覃司南的本意了。
两人爬到正中央的位置,下面正好就是常之谦与吴均。
轻轻翻开一片瓦片,暖黄色的烛光从里面射出,苏昭看到吴均坐在桌子旁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我现在究竟该喊你常将军好呢?还是该喊你一声兄长?”
常之谦不动声色:“这声兄长我担不起,你就喊我常将军吧。”
“你到底在装什么?!”这句话似乎是触及到了吴均的逆鳞,毕竟年轻气盛,刚刚还伪装的一派轻松的吴均此刻满脸怒容,“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在芙妤拿着玉佩到处寻找线索下落的时候,这块玉佩同样引起了吴均的注意。
他出身卑微,虽然贵为吴国皇子,却是极不受宠的那一个,他原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生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因为长相出色才得他父皇的一夜宠幸,但是后来他发现不是。
他的母妃不过是一个替身,他父皇心中所属的替身。
他父皇心中的女子是一个外邦人,两个人因缘结识,那时他父皇还只是一个皇子,而那个女子就是常之谦的生母,原本吴皇以为自己只要放弃了名利权势,放弃了那些皇子王族的头衔与身份,就可以与常之谦的娘亲白头偕老。
可到底造化弄人,没有过几年的幸福日子,吴皇就被先皇的属下给找到了,让他回城继承国主之位,所以吴皇告诉常之谦娘亲,他要去京城了,那个京城不是罗国的京城,而是吴国的京城。
听着吴均的话,常之谦的心中无半点起伏:“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什么叫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吴均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一脸冷静的常之谦,“你知道父皇找了你多少年吗?!”
可是因为那块玉佩被常之谦送给了芙妤,所以吴皇多年来都没有找到常之谦的下落。
还是芙妤在找玉佩线索时,被吴均的心腹发现,这才知道了常之谦的存在。
“他找我,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常之谦将那块玉佩送给芙妤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乎他有没有爹了,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他的娘亲。
“你知道父皇在我出征前,说过什么话吗?”吴均的眼里有羡慕与伤痛,“他让我把你带回来,让我不要伤你性命。”
吴皇明明已经知道了常之谦现在的身份,他是罗国的大将军,要带领罗国来与吴国争夺土地,但是吴皇还是嘱咐了吴均不要伤害到他。
常之谦的眼里转瞬即逝过一抹复杂:“你回去告诉他,他的这份关心与嘱咐多余了,或许他更应该关心关心你,毕竟你要想伤我性命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你!”吴均狠狠地拂了拂衣袖,但到底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怒气,“我就问你最后一句,你要不要回去见他一面!”
见常之谦没有出声,他又开口:“说不准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吴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即使花重金求医也依旧没什么好转,今年年初怕就是大限了。
望着明明灭灭的烛光,常之谦有一瞬间恍然,他以为自己会痛恨生父将他与娘亲抛弃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会在找到爹之后满心欢喜,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幻想过,只是他幻想了那么多种可能性,唯一没有想过的就是自己心中现在的淡然与复杂。
他说不上来这样的感受,只是觉得:啊,那样一个男人,他残存这世间最后一个嫡亲,就将这样离世了。
他垂下的眼睫轻轻煽动了一下,常之谦开口:“好,如果这场仗打完还有机会的话,我随你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