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眼前明明灭灭地晃动着,苏昭的脸映在火光之下,周围是欢闹与笑声。
巡视了一遍眼前的人群,苏昭坐在地上抠了抠地上的土砺,看起来性质着实不太高。
看出来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明朗,覃司南不动声色地加了一筷子的肉放进她的碗里。
用筷子戳了戳被夹进碗里的牛肉,苏昭撇了撇嘴:“我不想吃。”
“你今晚都没有怎么吃东西,”覃司南语气坚决,“等你吃完,我陪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苏昭挑了挑眉。
对于覃司南口中那个她想做的事情表示怀疑。
“你不就是想在芙妤的面前撕掉任务书,替常之谦证明清白,然后让芙妤后悔吗?”
覃司南淡淡的声音响起,戳穿了苏昭在想的心事。
“噗……”心事被戳穿的苏昭将嘴里的肉给喷了出来,觉得自己的形象还可以再挽救一下,“你怎么把我想的报复心那么重?我其实并没有这么恶劣……”
“哦。”覃司南打断了她的虚伪,“你如果不想去的话就当我没说,吃完饭后我们就抓紧回去吧,你如果撕不下去手,就把任务书给我,我帮你撕。”
一边说着,覃司南一边朝苏昭伸出了手。
瞪着眼前的大手,苏昭将碗筷‘砰’地一声放在地上:“不给!”
覃司南慢条斯理地吃完碗里最后一口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撇了撇嘴,苏昭用手肘拐了拐身旁一直安静不发声的叶淮,决定将他也脱下水:“叶淮一直那么温柔,就连他都说咽不下这口气,那么我们走之前还是帮常之谦出一下这口气吧。”
叶淮满脸茫然:“啊?”
“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跟谁学的?”覃司南白了她一眼,敲了敲她的脑袋。
苏昭理直气壮:“跟你啊!这招你最熟练!”
仔细回想了一下,覃司南放下碗筷的手微微一顿,难得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转瞬即逝,然后以一种比以苏昭更加理直气壮的语气说道:“你胡说!”
旁边的叶淮:“……”
因为心事被猜透,索性不装的苏昭开启了找芙妤之路。
而不远身处吴均营帐内的芙妤,此时见到了她的老朋友——沈仪,还有原本应该死去的阿黎。
当初在她怀中合上眼睛的阿黎现在又站在了她的面前,让芙妤不禁瞪圆了眼睛。
她看了看沈仪,又看了看阿黎,脑海中迅速闪过之前很多人跟她说过的话。
吴均对她说:“其实你被我骗了,常之谦从未背叛过罗国。”
苏昭对她说:“这些你都不知道,你又凭什么臆断是他背叛了你?!”
还有常之谦对她说的:“你能不能对我有一点信任……”
芙妤向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地抬起头:“所以这一切是你们两个联手骗了我?”
阿黎一向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想要伸手去扶住她,却被芙妤给避开。
她的反应很是激烈,阿黎看着空落落的手,表情满是受伤:“我没有欺骗你。”
“没有欺骗?”芙妤惨笑一声:“如果没有欺骗,那么究竟是谁演了一出如此逼真的假死戏码?让我以为是常之谦不分青红皂白地杀害了我的朋友,然后让这一切成为我怀疑常之谦叛变的种子,埋藏在我的心底。”
她的指责没说出口一句,阿黎就往后退一步。
等她说完,阿黎的神色比她还要绝望,他低声辩解道:“我是为了救你。”
“为了救我?”芙妤这次连笑都笑不出来了,“所有的人都在说是为了救我,却不告诉我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在你们眼中我是一个没有半点自保能力的人吗?”
她看着阿黎:“你又是为了什么要救我,你是预知了未来,还是从另外一个国度过来?”
这一席话摆明了是不相信阿黎的说辞,让阿黎更是难受,曾经那个会对着他露出明朗笑容的姑娘,好像再也不见了。
似乎是看不下去芙妤的责问,一直安静不说话的沈仪开口:“你知道你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吗?”
“我是为了求得一个真相。”
“不,你是为了将本来归属于你的责任想方设法抛给别人。”沈仪毫不留情地拆穿,“如果你真的只是为了求得一个真相,那么你就不会在吴均死后,立刻猜到是我。”
“难道我不该猜到是你?”芙妤将仇恨的目光重新转到沈仪身上,“在我从营帐中逃出来的时候我就隐约觉得不对。”
虽然两军交战,吴均肯定会将大部分的兵力给带走,但是她对吴均的作用也很大,吴均不会只安排两个人在她营帐外面看守。更奇怪的是,就仿佛是为了方便她逃跑,离她被绑的营帐不远处,就有一匹战马。
那个时候她只是疑惑,但是刚刚吴均在说了那些话之后,原本疑惑的地方仿佛都有了一个出口。
为何阿黎与吴军之间的配合那么好,那是因为和吴国军队勾结的人不是常之谦,而是阿黎自己,可是阿黎一个人既要假死,又要给吴军打信号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在阿黎身边,或者说在阿黎和吴均两个人之间一定会有一个中间人。
阿黎的性格慢热怕生,身为一个杀手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芙妤,还有一个就是沈仪了。
那么细枝末节串在以前,竟然就将她之前一直给忽视的真相给串联了起来。
在吴均死去的那一刻,明明他头上的暗器毫无特色,她心中却愈发笃定那个真相。
那个手法、准度,还有会害怕她知道真相的线索,都直直地指向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沈仪。
是消失多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沈仪;是在得知常之谦带着几位陌生朋友回来后,第一时间就跟她说常之谦有问题的沈仪;是那个现如今木盒与一块青铜片不离手的沈仪。
“是啊,你那个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沈仪的表情依旧很冷静,冷静得甚至有些冷酷,“既然你已经察觉到不对了,那么又为何会在之后亲手杀了常之谦呢?”
沈仪的问话很犀利,却直指矛盾中心。
是啊,既然她已经隐约察觉到不对了,又为何会在那之后亲手杀了常之谦呢?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看出芙妤的纠结与痛苦,沈仪好心地给了她答案:“因为你在心底里更害怕他与吴国勾结,虽然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疑惑,但是你不敢寄希望于此,你不敢将随你一起征战沙场的兄弟们、将罗国全城的百姓们当做赌注,去赌一个你心底里的猜测。”
沈仪慢慢地走近芙妤,右手捏住她的下巴缓缓抬起,直到她的眼神与他对视,“其实你的心里早就有了一个选择,你选择了国家,便放弃了常之谦,哪怕他的威胁只是你听信了他人的谗言以及你心底里的不信任。”
苏昭和覃司南此时刚找到这个地方,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说这些话。
眼神一凛,苏昭拦住准备进门而入的覃司南和叶淮,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冲他们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的神情正经,没有看到覃司南在看到她做这个姿势的时候,视线从她的手指逐渐停留在她的嘴唇,眼神暗了暗。
里面那个年轻又陌生的声音还在传来,仿佛一定要将芙妤说到崩溃为止不可:“阿黎没有说谎,他的确是为了救你才做得这一场戏,常之谦的话其实也不是谎言,他确也是为了救你才做的以上种种事情,可你的选择同样没错,如果你不这样选择的话,那么到最后你的结局依旧是死在沙场。”
外面偷听的苏昭瞪圆了眼睛。
她知道里面的这个人是谁了!
这个人是沈仪!那个拥有了木盒和青铜片的人!
没想到他竟然能预知未来,那么想必他对青铜片和木盒的了解也不少。
冲覃司南和叶淮比了比口型,苏昭将自己的猜想用简单地几个词语表达了出来。
如果真的如她猜想那般,那么那个沈仪一定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甚至是他一手导演了让芙妤亲手杀死常之谦的这出戏。
原本进去找到芙妤让她后悔的计划变更,现在苏昭更加想知道这个沈仪到底是个什么人。
可是她明明没有出声音,里面的男音却继续传了出来,不带丝毫波动:“外面的朋友,外面风大,不进来里面坐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