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体的存在，不过为个念想，爱念，执念，怨念，将这些加在那些虚无的意识上，则为灵。
每一个灵体，包括残缺不全的魂魄元灵，或许都只是为了等待心里头那个念想的消失。
念想消失了，也就解脱了，以他们自己的方式解脱，我想常玉音应该也已经放下念想而解脱了。
那晚江清淮最终还是回给了我一条消息，仍然言语简洁：“抱歉，明天我有点事。”
这是拒绝我了吧。苦笑着放下手机，却又控制不住用力抓紧。
甚至没有原因，连一句解释都没有，想想我们也没有分开多久，也许不至于思念到那种地步。
洛潇仙子的出现让我不明所以，江清淮冷漠中的拒绝也让我不知所措，一切都措手不及。
尽管如此，次日清晨，我还是被司徒明心给拉出了门，美名其曰是出去散散心。
原本我以为踏出酒馆，我会重新感受到自由的感觉，但是这一次出门的瞬间，温热的阳光洒在脸上，我却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连一个表情都没有。
“楚辞，你板着脸干什么？出来玩儿开心点啊。”司徒明心满脸嫌弃。
忽然伸手过来往两边拉扯我的嘴角，力道倒是控制地不轻不重，没怎么感觉不舒服。
我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扯着我嘴角，这人怕是个傻子吧，不想笑的时候，怎么都笑不出来。
司徒明心闹腾一小会儿也就消停了，收回手，咂咂嘴：“你这个人，情绪变化太不稳定了。”
心头如遭一击，我没法反驳，因为司徒明心说的是事实。
街市上车水马龙，行人有说有笑，一对小情侣从我身边走过，女孩手里头拿着一只冰淇淋，男孩揽着女孩的肩，眉目间温柔满意，垂头附耳似乎在说着什么，女孩的脸上也都是幸福的表情。
收回视线的瞬间我不知自己是否也有落寞，刹那好似有一道阴狠目光注视着我一般。
猛地抬目朝一个小巷看去，那处果然站着个人，乳白色低胸紧身连衣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娇躯。
竟然是叶苼？！我心底讶异，她在这里做什么？总不会这么巧，逛个街都能遇见她吧？
叶苼不避不闪地与我对视，扬唇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露出的香肩上还蹲着一只灰毛的狐狸。
对视不过几息间，一辆货车呼啸而过 阻断了我的视线，而当车开走以后小巷口已然空空如也。
我楞了一下，不由蹙眉，什么情况？人哪儿去了？
叶苼总不会就是为了过来跟我进行一个深情的对视，然后就跑了吧？
“看什么呢你？？你也想吃冰淇淋？？”司徒明心抱着肩，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面，而后道：“喏你看，就在那呢，你等我会儿，我去给你买个回来？？”
“嗯。”司徒明心的声音让我很好的压制住了想迈步子追上去的冲动，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等着。”司徒明心好像没发现什么不对，笑了笑就转身朝冰淇淋大步走去。
站在街角的阴影内，远远地看着司徒明心排队买冰淇淋的背影，脑子赫然清明了起来。
我想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叶苼和那只狐妖的法力远远不如我，更加比不上司徒明心。
可司徒明心却一副没有发现的样子，他是真的没有察觉，还是故意装出来的？
“嗡嗡嗡。”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我低头去看却发现是QQ消息，一个陌生的添加信息，备注上的两个大字格外显眼：叶苼。
这女人本事不小，还能查得到我的QQ帐号，估计又是那个出马仙的功劳。
我曾听江清淮提起过，这个女人的通灵术厉害得很，有时候吸一根烟就能看得见很多东西。
总是躲着她也不是个事儿，既然人都找上门来了，我果断地点下了同意键，看看她要说什么。
毕竟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我沉默着盯着屏幕，并不打算先跟她打招呼。
既然她来找我想必就是有事，但是又不选择当面告诉我，说不定是在忌惮司徒明心？
倒不如等等看她能说些什么，反正那些话说不出来憋的也是她，果然不出我所料，不出两分钟，那边忽然发过来了一张图片和一句话：别天真了，他根本不值得你那么护着。
粗略的扫过那句话，而后点开大图，是个长图，第一张是一家咖啡店的店面——时光咖啡。
这店……看着有点眼熟啊，我抬起头依着模糊记忆在周围扫视了一眼，而后视线凝固。
就在对面街头第三家，便是那个深褐色牌匾的时光咖啡，与图片如出一辙。
她这是什么意思？？我皱着眉垂下头往下划图片。
霎时间心脏停跳一瞬，我匆忙捂住了嘴才勉强没有惊叫出声。
那应该是店里，一男一女对面而坐，女生兴致勃勃地拿着点单在跟服务生说着什么，男生则是托腮而坐，神色自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如此情景，倒像极了在咖啡店约定的小情侣，那个女孩我从未见过，可是男人我却熟悉的很。
那眉眼熟悉得近乎刻入骨髓，那是……江清淮。
我阖目头向后仰靠在墙壁上，握着手机的手骨节隐隐泛白。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假的！
昨夜和江清淮的聊天记录在眼前闪过，这些日子他简略的回复也不断萦绕眼前。
我明白了这些天他对我的不耐都是因何而起，却仍抱有一丝侥幸自欺欺人。
也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江清淮没必要骗我，他不喜欢我直接和我分手就是了！
消息提示音再度响起，我忍不住睁开双眼去看，是叶苼：“是真是假，你不妨自己去看看。”
司徒明心还在排队等冰淇淋，而那家店面近在咫尺，叶苼那句话似是魔音绕耳般回响。
是真是假，只要一看便知，这么几步的距离，我却没有勇气迈出去。
不，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进去，我打开手机锁屏点开和江清淮的聊天框：‘你在哪？在做什么？’。
不过是七个字两个符号，我却愣是打了大半天，因为双手颤抖愣是打错了好几次才发出去。
忐忑地等着江清淮回我消息，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他秒回，还是希望维持现状。
可这次那边很快回了一条消息，仍然言简意赅，也是七个字，两个符号：“我在外面，有事情。”
我仿佛是着了魔，以往这个时候我大概会回复‘这样啊，那你先忙，忙完了再回我吧’。
而他也会如我所言不再回复消息，直至晚上回复一句‘晚安’或是第二天一早的‘早安’。
也许这一次他也以为我会乖乖巧巧地不再打扰他吧？只可惜这一次，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哦，在外面啊，你在哪？我去找你。”我故意把标点符号都一个一个认认真真地打上去。
我从未对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一直舍不得，哪怕一句重话都舍不得，现在，我想我疯了吧。
也许正因如此，对面很快回复了我的消息：“你怎么了？我在忙，忙完了会找你，听话。”
看来，江清淮也发现了我这次几乎是在穷追猛打刨根问底地追究，但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从未对他任性过，但这一次我却控制不住地想要任性一把，手掌仍然颤抖，却没再打错字：“我没事，你在忙我就不打扰了，下午一点半，我在西华街的时光咖啡等你，来不来，你自己决定。”
发出去之后我没有再看江清淮的回复，而是直接关掉了网，心里乱得七上八下。
短暂心慌过后，我比刚才镇定了许多，至少我的大脑恢复了思考能力，不再一片空白。
后仰着头无生苦笑，江清淮啊……分明是你先来招惹了我，现在为何变成了我在追逐着你？
如果是相爱的话，不是应该两个人一同扶持前行吗？如果不爱了，为何……不直接告诉我呢？
若他这个时候真的在时光咖啡，大概也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睁开双目看向那个充满时尚气息的褐色牌匾，如今在我眼里看起来却是格外的刺眼。
“楚辞，我回来了。”一手举着一个冰淇淋甜筒的司徒明心朝我走过来，笑眯眯地递给了我一个。
我从他手里接过冰凉的甜筒，伸舌舔了一下，冰凉甜腻的奶油味儿在口中弥漫而开，却无论如何都驱不散那从心头泛出的苦涩，我轻叹：“明心师兄，你带我来这儿，不只是为了买冰淇淋吧。”
司徒明心脸色一僵，支支吾吾地道：“啊……那个，对啊，带你……带你出来散心的嘛！”
我就说为什么司徒明心忽然大发慈悲想带我出来见江清淮，又为何这么巧，江清淮偏偏没空。
而且还能在这里碰见叶苼那个女人，司徒明心又好像半点都没有发觉的样子。
现在想来，看来是他们早就计划好了的，把一切都谋算的如此天衣无缝，甚至我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我垂着眼，道：“师兄，你那处事圆润的作风，在熟人面前，简直一点都不会用。”
若此时站在司徒明心面前的不是我，他定能找到一千个理由搪塞过去，不至于理由都这么蹩脚。
司徒明心也知道说不过我，索性直接闭嘴，紧皱着眉头，担心和愧疚汇聚一一团，脸色精彩。
“这么详细又周密的计划，不是你能谋划得出的。”我转了转手里头的冰淇淋，又道：“是老爹吧，他昨天就想说什么，但是始终没说出来，除了他，没人能把一切算计的这么恰到好处。”
我抬头看了一眼司徒明心的表情，他仍然不说话，不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也就是默认了，我知道这次我猜的没错。
可惜我永远无法事先洞悉一切，唯有在事情发生之后才会忽然明白过来，总是晚一步。
就好像今天，我为自己编制的美梦出现了裂痕，甚至随时可能彻底崩裂。
半晌，司徒明心手里的冰淇淋已经开始融化，他忽然说道：“楚辞，我们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能更好。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这次的事情，的确是师父的主意。”
“……”我陷入沉默，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你现在告诉我还有什么用？
司徒明心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师父跟我说过灰狐的事情，让我去调查。我从灵界没查到什么，却不想回来的时候却察觉到一丝……灰狐族的妖气。我追着那一丝妖气，发现妖气竟然是从一家酒吧里传出来的。”
司徒明心顿住，而后瞧着我，道：“你应该知道是哪家吧？”
“Lose Demon？”我大脑里反应出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司徒明心点了点头，又道：“我知道是有人故意引我过去，但当时也想看看他们耍什么把戏，没想到……正好撞见了你那情哥哥，和那个姑娘见面。”
我脸色蓦地一白，心口钻心的疼。
司徒明心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稍稍使力似是鼓励一般，而后道：“离得太远又乌烟瘴气，我还不能轻易在凡人面前用法，没怎么听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看见那姑娘哭的挺厉害，事后，我怕打草惊蛇没有趣问江清淮，而是背地里查了查那个姑娘，没想到还真被我查出了点东西来。”
“查出了什么？”我整个靠着墙，甚至开口便是颤抖声线。
司徒明心面色忽而有些复杂，而后道：“我查到那个姑娘叫陈敛，三个月前曾住过一次院，原因是……抑郁症，自杀，割腕。她身上还有其他伤，烟头烫的，利器划的，应该都是自残。”
我心头一震，抑郁症…？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陈敛的抑郁症，或许和江清淮脱不开关系。
他们恐怕，不是最近才认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