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金有些后悔自己穿得这么周正,在这个场合一站,显得非常的刻意。
罗壁山见到伍金,眼神里透露出些许吃惊,上下打量她好几眼,好象从来就不认识她似的。
伍金说,发什么愣?找个地方吧,我有点事问你。
罗壁山笑笑说,去那边吧!
然后自己头前带路,带伍金穿过大厅那些吆五喝六的人,绕过一条走廊,来到茶楼的后面,一个露天小院子,放着几张桌椅,搭着凉棚,倒是别有洞天。
你对这里很熟,经常来?伍金随口问。
这段时间常来。罗壁山说,不来又能干什么呢?失业了,没事儿干。
伍金犹豫了一下才问,公司关了,你就没找别的事做?
还不是拜你所赐,当初你就咒我要变成一个穷光蛋,这不,成现实了,你高兴了吧?罗壁山说。
什么叫我咒你?我咒你去死,你死了吗?伍金说。
怎么说话呢?罗壁山说,你这个人,永远不会好好说话,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伍金瞪着他。
罗壁山挥挥手,算了算了,婚都离了,我不和你计较。
他问,找我什么事?
伍金斟酌了片刻,便说明了来意:她想了解孟得男是个什么人,以前是干什么的。以及,罗壁山和他怎么认识的。
罗壁山笑了,用中年男子特有的精明和油腻盯着伍金片刻,然后才问,怎么?心思活络了?看上他了?
伍金的脸噌地就红了,胡说什么你!他现在住在我家里,我不能问问他的来历吗?万一是个通辑犯呢!别忘了你女儿也住那里呢!
说起千金,我不得不提醒你。罗壁山说,你得说说她,别老是针对安吉拉。
千金怎么了?伍金莫明其妙,她对安吉拉做什么了?
具体我也不知道。罗壁山说,就是听安吉拉给我抱怨,说千金找她麻烦,我想也是小孩子恶作剧吧,你说说她就行。
谁知道那女人是不是凭白冤枉人,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女儿!伍金不屑地说。
她现在都跟我分开了,犯不着来冤枉千金!罗壁山说,该教育就教育,你不能护犊子!
分开了?伍金有些意外,想了想又不意外,脸色却掩饰不住的一喜。
这瞬间的喜色被罗壁山捕捉住了,他说,你特高兴吧?
那是。伍金索性承认,这不是活生生的“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吗?
你这个人……罗壁山叹气,就那么不盼着我好,我不好对你有什么好处?万一我走投无路,来缠着你咋办?你也不想想后果。
你缠我?缠得着吗?伍金说,你以为我还像十七年前那么傻呢?
得了吧你!罗壁山说,十七年前是谁傻啊,是我傻,要是我娶了别人,旺夫一点的,现在不知发达成什么样了……
再发达也架不住左一个小三,右一个小四的败光了!伍金打断他。
行了行了,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别扯了行吗?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倒霉了,公司没了,小三跑了,穷途末路,只能靠打麻将虚度人生,这么喜闻乐见的事还不能够让你消消气?
伍金这才闭了嘴。
你不是要打听孟得男吗?我就知道他以前是个文化人,在他们圈子里还挺出名,但后来好象发生了什么事,被圈子集体封杀,混不下去了才跑出来做生意,但似乎不是做生意的料,干洗店就没干过一天,原因你也知道,因为……
因为被你骗了。伍金又抢着说。
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罗壁山说,说我骗他,那纯粹是沟通上的误会,当初转让干洗店就是说好了机器不给他,只给店面的,他自己听岔了,反而怪我们欺诈。
我才不信。伍金冷冷地说,孟得男不是傻瓜,转让店铺包括什么不包括什么他能不听清楚就跟你们签合同?
行,你向着他说话,我不说了还不行吗?罗壁山手一摊,拿出了他一贯的争论法宝:你说的都对,但我不认可。
顿了顿,伍金又问,你说他是被圈子封杀的,他那个圈子是什么圈子?具体什么事你清楚吗?
不清楚。罗壁山说,你实在想知道,问他不就得了。
伍金又忍不住问,他结过婚对吧?前妻和孩子现在什么情况?
罗壁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盯着她,半晌说,你果然对他有想法。
神经病!伍金说,我就是随便问问,作为一个房东,问问房客的基本情况有问题吗?
我不知道。罗壁山说,我跟他又不熟。
接下来,两个人就没话了,尴尬地坐了一分钟,伍金站起来,准备告辞。
等等。罗壁山忽然说,那个……你手上有钱吗?
没有。伍金迅速而简洁地说。
罗壁山笑笑,你这反应,以为我找你借钱呢?我是问你手里有没有钱,没有的话,我可以借你点,别苦了我女儿就行。
你还有钱呢?没被小妖精祸害光?伍金讥讽地说,那借我吧?有多少?
你说个数。罗壁山爽朗地说。
五十万。伍金说。
罗壁山朝她挥挥手,走吧走吧!五千我还拿得出,五十万,你当我马云呢?
伍金冷笑,人家马云可没拿五十万当钱,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要不是我了解你,就真信你能给我五千块了。你给吗?你给我就要!
罗壁山活活地被憋住了还不了嘴,当然,也没有当场掏出五千块来甩在伍金脸上。
伍金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罗壁山在后面足足愣了三秒钟,才冲着她的背影喊,姓伍的你活该一辈子没人要!
回去的路上,伍金心中无比舒畅,罗壁山的诅咒丝毫都不能影响到她,而从罗壁山那里获得的关于孟得男的信息,也让她觉得很欣慰。
孟得男是个文化人她早已觉察,他是被什么圈子封杀了走投无路,可能还破产了所以才寄居到她家,而不是什么有着复杂背景的通辑犯,这点太让她欣慰了。
但她并没忘了昨晚孟得男对她说的那句话,孟得男说,你当初离婚前就已知道罗壁山快要破产了,连安吉拉都不知道。
孟得男的猜测是正确的。是的,当初她确实是在离婚前就知道罗壁山快要破产了,因为身为职业会计的她,私下查过罗壁山公司的帐。
而安吉拉对财务知识一窃不通,还以为自己傍上了一个财通四海的大款,以至于把一幢别墅白白地甩给伍金,也只是骂几句娘就算了,如果她知道罗壁山这时候已经是个穷光蛋,伍金不一定能这么轻松就争取到这幢房产。
这个秘密,伍金谁也没告诉,直到签字离婚的前一刻,她的表现依然是愤怒,屈辱,悲伤和绝决。而她心里最阴暗的一个角落却告诉她,其实可以小小地欢呼一下,因为她为自己和女儿,保全了唯一的财产。
而这一切,孟得男是怎么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