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卓大美,与其说是一个姑娘,不如说是一艘鼓满风的小帆船,前途未卜,却又斗志昂扬。她大大地睁着眼睛,闭紧嘴唇,拳头不知不觉握紧,却是眼神坚定,神情决绝,不成功,便成仁。
这样的卓大美,除非把心横着长,否则怎么有理由说一个“不”字。何况丁万鹏不是口口声声喜欢她,这辈子就认定她吗?
因此卓大美看似豁了出去,其实心里的胜算也有个八九分。本来她还想再抻抻的,但是被常水仙那句“如果丁万鹏真的喜欢她,早就行动了”给刺激到了,好吧,就让她用事实来打常水仙的脸,这一仗,她必须赢。
但是一秒钟过去了,五秒钟过去了,十秒钟过去了。
丁万鹏始终愣愣地坐在位子上,愣愣地看着她。
卓大美的脸渐渐有些僵,轻声吐出一句,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又过了两秒,丁万鹏才艰难地开口,大美,你……今天怎么了?
卓大美心里一跳,连声音都颤抖了,我的话很难理解么?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丁万鹏赶紧说,但接下来又有些吞吐,不过我觉得,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等你冷静一下,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再说……
丁万鹏!卓大美大喝一声。
丁万鹏吓得闭嘴。
卓大美瞪着他,嘴角抑制不住地抽搐,我都做到这份儿上了!丁万鹏!
我……我知道,可是,可……丁万鹏终于明目张胆地惊慌起来,可你也得让我想想啊,这样太突然了我没心理准备不是吗?
你要什么心理准备?卓大美整个人,包括连额上的青筋都垮下来,眼里只剩下浓浓的悲凉,你是在拒绝我吗?
不……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大美你别激动,这是件大事,我们都好好想想好么?丁万鹏语无伦次地解释,人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试图去扶住卓大美的胳膊。
卓大美摇摇头,用力推开他的手。
当我什么都没说,我走了。卓大美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来,倒回来将桌上的三个盒子手忙脚乱地往包里塞。
大美,你别这样……丁万鹏无措地扎着手,想拉住她又不敢的样子。
卓大美终于将三个盒子收进包里,手一松又掉出来一个,几十张照片散落一地。
她蹲下去捡照片。
丁万鹏也蹲下去要帮她捡,却被她粗暴地推开。
大美,你别这样……丁万鹏再次虚弱地劝慰。
卓大美不理他,只顾狼狈地将那些散落的照片捡起来,一张张照片上那青涩的脸和眸子,仿佛在对现在的她进行着这世上最残忍的嘲笑。
她总算将所有的照片和盒子成功地塞进包里,然后站了起来,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呐呐问了丁万鹏一句,是因为那个JUNE么?
她说,总不会是因为常水仙吧?
丁万鹏苦笑,你想哪儿去了?听我说,你今晚先回去,等冷静下来我会给你解释,但我保证,今晚的事不会是因为任何人……
不用解释了。卓大美说,不管是JUNE还是常水仙,都与我无关了。
卓大美背好包,吐了一口长气,然后重新挺直脊背,下巴也扬了起来,看向丁万鹏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又陌生。
她说,你不用觉得抱歉,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我太莽撞了。
她说,我们的关系,是由我主动开始的,也是我主动结束的,你没有欠我什么。
丁万鹏眉头皱起来,大美,你不是要与我分手吧?
是的。卓大美迅速地回应,我们分手了。
丁万鹏怔住。
卓大美对他笑笑,再见,丁万鹏。
然后她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脊背始终挺得直直的,直到消失在丁万鹏最后的视野里,都不再垮下来半分。
在同一个时间段对峙的,还有伍金与孟得男。
本来听见大门响,孟得男便打算出去问个究竟,但是伍金抢先一步,将伍千金打发上楼,便径直闯进了孟得男的房间,将他堵在了屋里。
伍金说,我有话问你。
孟得男退后一步,示意伍金将门关上。
这个动作让伍金心里一跳,因为孟得男这个反应,至少证明了他绝非毫不知情。
于是她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质问,你找人把罗壁山踢出项目了?
孟得男看着伍金的眼睛,半晌后回答了一个字,是。
为什么?伍金忍住情绪,紧盯着他。
因为钱。孟得男平静地说,我需要钱,所以需要财力更大的股东,占有更大的分配利益。
伍金紧紧盯着他,半晌说,就因为这个?
嗯。孟得男说,而且我不想和罗壁山合作。我不喜欢他。
伍金许久说不出话。罗壁山的人品确实不值得信任,作为她的现任男友,对前夫眼不见为净似乎也无可厚非,但这真的是让罗壁山出局的理由吗?他就不考虑她的感受吗?好歹罗壁山是千金的父亲,损害了他的利益,置她们母女于何地?
伍金一万个想不通,但出于她的立场,此时却质问不出一个字。
小金,相信我,我这样做,对大家都好。孟得男说,这个项目的前景确实很好,但罗壁山武断又嚣张,项目前期的成功已经让他膨胀了,从长远考虑,他并不适合留下来,现在结算走人对他是最好的结局,对项目也是最好的结局,毕竟……毕竟我女儿还欠着薜小雅的学费,还有千金留学也需要钱,我们有更适合运作这个项目的人……
孟得男!伍金冷冷地打断他,你以为你是救世祖吗?还是能主宰一切的神?
我什么都不是。孟得男也冷静地回答,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你不知道。伍金说,真正膨胀的人,不是罗壁山,是你。
她说,你并不甘心做一个普通人,总想掌控一切,看所有人都在你的支配下团团转,才能让你获得成就感,是吧?
孟得男不说话了,默默地盯着她。
伍金说,我本不该替罗壁山说话,毕竟他只是我的前夫,但他同时也是千金的父亲,你不该这样赶尽杀绝的。
孟得男欲言又止。
伍金赶紧打断他,不,我没资格对你提这个要求,你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毕竟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更何况是我的前夫,我们和你比起来都是蝼蚁,孟得男,不,孟髡行,你不该留在这里的,你的能量太大了,足够令我等普通民众一生仰望,你何必和我们这种人混在一起呢?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
伍金一边说,一边叹气,摇头,神情悲戚。
你说够了没有?孟得男平静地插嘴,我以为我们早就过了互相讥讽的阶段了。
我不敢讥讽你。伍金说,至少,以后我再也不敢讥讽你了。我错了,对不起。
她说完,拉开门就要走。
站住!孟得男突然在身后大喝一声。
伍金站住了。
孟得男继续大声说,我早就听够了你这些自卑偏激的言论,还有你那颗不分好歹的圣母心,我不想做过多的解释,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这次我不会主动来哄你了!你自己想明白吧!
伍金直到听完最后一句,才迈出门去。
而与此同时,突然从门外飞来一颗水蜜桃, 擦过她的耳际,正中孟得男的面门。
孟得男捂住脸惨叫一声。
门外,伍千金瞪着眼,叉着腰,看着她最敬爱的孟叔,满脸通红。
然后她指着门外,高声叫着,姓孟的,你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