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点，时天才出了地铁站，顶着烈日走向工作室所在的公寓。
不过才四月，夏天就大张旗鼓地来了，性急的女人们已经穿起了裙子，露出白生生的胳膊和腿，风景着实美好。
时天才的心情也很好，在路边买了一杯杏仁奶盖，加快速度冲进小区。
出了电梯，刚进走廊，却差点与一个人迎面撞上。
对方尖叫，动作夸张地跳起来，然后原地不停跺脚，大声嚷嚷，干嘛呀干嘛呀干嘛呀！
是许荷馨，叫完好几声看清是时天才，立刻便像一个被按停开关的玩偶娃娃，冲时天才羞涩地傻乐。
她说，你回来了？昨天我来找你，你咋不在？
时天才无奈，看看四周，确定没人，但依然下意识地退开半步，预防许荷馨忽然扑上来亲他一口。
这事发生了不止一次。这个神经病女人现在毫不掩饰她对时天才的欣赏和喜爱，经常不分场合地偷袭，要么从后面扑到时天才背上，非得让他背着转好几圈才肯下来，要么正面突袭，箍住时天才的脖子就亲。
整个公寓的人都知道神经病看上了时天才，乐于看笑话。而神经病没事就在楼道里溜达，时天才跑外勤，难免要经常撞上，然后就是一场围追堵截。
每每这时，时天才都十分狼狈，但是宋琪毫不同情。
自从确定时天才的幼稚与冲动后，宋琪便收起了她原本就少得可怜的柔情，再次回到当初那个冰雪女王的状态。
时天才后退，许荷馨便前进，时天才说，别闹，我忙着呢！
许荷馨却手一伸，奶茶给我喝。
时天才下意识拽着袋子说，我帮别人买的。
是给宋琪吧？许荷馨挑着下巴，不满地问。
对。时天才点头。
给我。许荷馨继续逼近。
我给你钱，你自己去买。时天才无奈地说，瞅准她身后一个空档，一个箭步蹿过去。
但依然被许荷馨眼疾手快地抓住。然后许荷馨二话不说从后面抱住他，一边大笑一边说，想跑，这下抓住了吧！
时天才窘得不行，神经病这一嚷，又该有人闻声出来看热闹了。
他拼命挣扎，无奈许荷馨的力气似乎比他还大，一边紧紧将他扣在怀里，一边嘻嘻笑，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儿女。
说实话到现在他都不能确定这个女人是真疯还是假疯，她的智商有时候三岁有时候三十岁，只要能达到目的，她可以随时在这两种状态中切换。
为了脱身，时天才只好把装着奶盖茶的袋子递过去。
许荷馨这才满意地放开他，接过来，又低头在袋子里翻找，嗲着声音说，吸管呢？我现在就要喝。
时天才只得帮她从袋子里把吸管找出来，插在奶盖上再递给她，然后匆忙逃走，按指纹锁开门。
许荷馨却一边吸着奶盖茶，一边迅速跟过来，紧紧贴在时天才背后。
你干什么？我要工作了，你快回去。时天才催促她说。
我不进去。许荷馨大声说，一边往里瞅，我就是来打个招呼。
然后她将头伸进门里，远远瞅见宋琪坐在靠里的办公桌，然后大声问，你在干嘛？
宋琪头都不抬。
切！许荷馨翻了个白眼，扬了扬手里的奶茶，看到没，才才给我买的哟！
好不容易才将许荷馨打发走，关上门，时天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宋琪依然是埋头工作的姿态。
本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杏仁奶盖，没想到半路又遇上劫匪了。时天才打着哈哈。
宋琪没有作声。
等我喝口水，一会儿再去给你买一杯。时天才说。
宋琪还是不理。
算了，这会儿出去也不安全，谁知道神经病还要溜达多久，让外卖小哥送吧！时天才拿出手机。
宋琪还是没有反应。
时天才也不等她回应，兀自滑开手机下单。
你这个月工资多少？宋琪忽然出声。
时天才一愣，我的工资不是你亲手发的吗？多少你还能不知道？
我知道，但我怀疑你不知道。宋琪冷冷地说，发了7980.56元，点外卖用了4000。
时天才有些尴尬，谁叫我国的外卖工业这么发达呢，不就图个方便吗？
要不要再点个房子和车子的外卖？宋琪说。
时天才一怔，然后站起来，规规矩矩地立定，他说，领导你要发话就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宋琪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工作室目前业绩不错，但并不稳定，未来一年收益不可预见，因此你作为合伙人分红这一块至少目前不能指望，工作室帮你承担了房租和水电，每个月虽然不到八千的工资但也是到手的纯收入，而我看到的是你胡乱花费，毫无计划，跟着我一年忙到头，却无一分钱的存款，这是你的责任，也是我的责任。
宋琪说，我不接受你用年轻，及时行乐来开脱。每个年龄段都应该对自己负责。
她说，我不想因为你跟着我而让自己一事无成，这是为你好。
喂喂喂！时天才忍不住嚷起来，公司就咱俩人，你用得着这么义正言辞吗？虽然你是我女朋友……
我不是你女朋友。宋琪严厉地说，这件事早就澄清了，请你面对现实。
好，虽然你曾经是我女朋友，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不久之后也会重新变成我女朋友，但你不能给我扣上胡乱花费，毫无计划的帽子，你得承认我勤快吧，也得承认我工作能力不错吧，对，我就是年轻，因为年轻所以有自信，将来会挣更多的钱，何必纠结这点工资？如果花钱让人快乐和方便，何乐而不为呢……
然后时天才走前两步，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盯着宋琪，我说宋琪，说句良心话，虽然你作为一个伪富二代依然勤奋节俭……不对，你也不节俭，名牌东西可不少，我是说，你的人生有清晰的目标和规划，我很佩服，也很尊敬，但是你活得太严格了，人生不用这么严格的啊！再说了，就算我不能改变你，你也不必改变我吧，咱俩一个严一个松，一张一弛，挺相配的不是吗……
宋琪冷笑，这么说，你对我执意不放手，是打算利用我作为替你包圆擦屁股的大后方？
时天才板着脸严肃地说，不。我对你执意不放手，是因为我爱你。
他说，如果不是我爱你，换一个人，根本忍受不了你的臭毛病好吗？你从来都不打扫房间，也不会做饭，买名牌不手软，对自己好得一哔，就只对我苛刻……我心里的委屈大着呢，还不是泪水往肚里流……
宋琪绝望地举起手，示意他闭嘴。她是什么时候辩论不过这个家伙的？曾经不是一个口讷心实的少年吗？
于是她真诚地说，天才，是我不好，给了你很负面的影响，所以，我请求你悬崖勒马，不要再对我抱幻想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为什么？时天才并没有受到打击，下巴一扬，不服气地质问。
我喜欢成熟，理智，对人生有规划，有目标……且小有成就的，三十五岁以上的男人。宋琪说。
我终将三十五岁，因此你说的这些，我都会达到。时天才说。
宋琪忍不住笑了，可我不能等到那时候。
你必须等。时天才一打响指，不然你叫一个男人来试试看，我把他牙打出来。
然后他转身开门，从下个月起，工资只发一半给我，另一半帮我收起来。
你去哪儿？宋琪忍不住问。
给你买奶盖茶。时天才说完，人已经消失在楼道。
宋琪十分绝望，最近网上都在说小奶狗，似乎每个女人都希望遇见一个活力四射的美少年，不必多有担当多有钱，可爱就好。
但事实上没有女人肯说真话，小奶狗好是好，大多数却是做不得老公的。
当然，宋琪并没有考虑到那么远，之前遇过的烂人已经让她绝了与男人携手一生的念头，她不讨厌时天才，甚至有点喜欢，所以她没办法拉着这个男孩子下水，磋砣人家的一生。
所谓的不成熟，只是借口而已。
两分钟后，她的手机响了，一看那个名字，她的心就跳了一下，迟疑片刻才接起来，说，喂。
你快回来一趟！电话里那个女人尽管年岁长了，但依然是那种又快又尖利的嗓音，像刀片刮着锅底，令人心悸。
那个女人接着说，你爸中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