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天才在宋琪回老家后,一天打几十个电话给她,均被宋琪拒接。
时天才从上小学起,到遇见宋琪之前,还从未受过女生如此冷遇。毕竟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帅脸,还是很吃得开的。
但吃宋琪的憋,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宋琪不接电话,他只好发微信,拼命发,语音文字交替,像个偏执狂,最后豁出去了,在微信上说,你哪怕回两个字“平安”也好,否则我明天就关掉公司来找你,我说到做到。
过了十几分钟,宋琪才回了两个字:平安。
时天才松了口气,得寸进尺继续问,你爸情况怎么样了?后妈有没有为难你?
宋琪不再有回应。
时天才等了半小时,只得讪讪地给自己圆场,只要你平安就好,别的都没关系。
然后他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门外却传来剧烈的砸门声。
时天才脑子嗡地一声,不用猜,又是楼上那个神经病许荷馨!她一天不骚扰他三遍简直活不下去。
时天才决定不去理睬。但是砸门越来越急,却并不出声。时天才忽然意识到,这不是许荷馨的风格,她要来骚扰他,必定大张旗鼓,大叫大嚷,恨不得让小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和时天才关系不一般。
时天才只好打开门,刚拉开一条缝,便有男人的半张脸急急地挤进来,说,快,帮个忙,出……出事了!
时天才愣愣地看着那男人,脸很陌生,并不认识。
男人一急又说,我是房东,苟……苟蛟龙。
时天才恍然,他从没见过这套房子的房东,租房手续都是宋琪出面去办的。但这套房子的房东的确是姓苟,因为许荷馨的故事,他对这个姓氏印象深刻。
哦,你有什么事?他只得问,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离交房租的日子应该还早。
是小……小许的事,你能上去一趟吗?房东又急又慌地说。
什么?时天才怔住,你说许荷馨?
房东可怜巴巴地点点头,她……她躺在地上……
时天才不再犹豫,冲上楼去。
房东在后面紧紧跟上。
冰凉的客厅地板上,许荷馨穿着一件丝质睡衣,睡在一堆娃娃公仔中间,头发散乱地铺开来,乍一看,不知是死是活。
时天才一推开门便吓了一跳,许荷馨身上那件款式清凉的睡衣令他下意识偏一下头。
没事没事,只是躺着,人有意识的。房东赶紧说。
时天才皱眉看着他一眼,怎么搞成这样?你怎么她了?
我没怎么她,我就是来看看她,但她又犯病了,吐白沫,翻白眼儿,大吼大叫,说要报警,说我强奸她……我也弄不动她,她说只有叫你来了,她才不闹。房东可怜巴巴地解释。
时天才略微放了心,轻轻走近许荷馨,果然见她身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只是闭着眼睛躺着,仿佛睡着了。
他松了口气,蹲下来拍拍她,喂,你怎么了?
许荷馨依然闭着眼睛。
时天才说,怎么又赖上人了?起来,听见没有?
叫了好几声,许荷馨才懒懒地睁开眼睛,看到时天才,突然哇地一声就哭起来。边哭边指着房东叫,他……他欺负我!
没有,我没有!房东急得汗都下来了,我就是来看看她……
然后房东冲到许荷馨面前,小馨,我知道你恨我,但不能把我往死里整啊,我这不是回来看你了么?这么多年是谁在关照你……
许荷馨却不等他说完,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揪住房东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嘶叫,那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啊,王八蛋,你还我孩子……
房东身材瘦小,而许荷馨在女人里算身型壮实的,因此揪扯之下,她竟占了上风,将房东扯过来拽过去,一个大男人,被揉搓得狼狈无比。
时天才无奈地看着这场面,不禁有些可怜那男人,比起许多吃干抹净的负心汉来说,这苟蛟龙真不算坏到绝顶,至少为了当年的荒唐与过错,他搭上了一套房子,以及瞒着妻子按月支付许荷馨的赡养费。但不管怎样,伤害已然造成,许荷馨因为他而疯,因为他而后半生无着落,而且不知这男人的内疚和怜悯还会持续多久,也许终有断掉的一天,到那一天,许荷馨怎么办?
终于,许荷馨撕扯够了,依然揪着苟蛟龙的衣领子,面对时天才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上来吗?
时天才摇摇头。
许荷馨说,因为我要向你证明,我告诉你的事是真的,我没有撒谎。
时天才无言以对。
许荷馨又说,我没有撒谎,我是诚实的,所以对你的感情,也是诚实的,你要记住这一点。
时天才懵了,赶紧看向苟蛟龙。
苟蛟龙也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不顾自己还掌控在许荷馨手里,指着时天才质问,你俩……啥时候勾搭上的?
不等时天才申辩,许荷馨抢着说,你管得着吗? 你是我什么人?
苟蛟龙语无伦次,你……小馨,你……
滚吧!许荷馨手一推,苟蛟龙身体往后一仰,要不是时天才手快扶了他一把,就要摔在地上。
看着苟蛟龙又狼狈又生气,想理论又有些心虚,站在当地无法自处的样子,时天才于心不忍,只好对他说,你别信她,我俩啥事都没有。
谁知苟蛟龙立刻神气起来,瞪着时天才说,我警告你小子,别动歪心思。你要屁股没屎,怎么偏找到你头上?你到底怎么她了?
时天才十分生气,这个刚才还可怜巴巴向他求助的人,转眼就翻脸,怪不得能干出始乱终弃的破事儿来!
他双臂一伸,嚷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再看看她,我俩配吗?她有病喜欢乱说话我不计较,你不能也这么瞎吧?
你说什么?苟蛟龙一声大吼,你小子再说一遍?竟然敢污辱我家小馨,信不信老子……
他一边说,一边满屋子转,好象要找砍人的工具似的。最后从地上捡起一个玩具公仔,就要冲上来找时天才干架。
许荷馨却再次冲上来,啪一耳光,抽在苟蛟龙脸上。
世界静止了。苟蛟龙定在原地,瞪着眼睛,与许荷馨面面对峙。
许荷馨叉腰大吼,你打谁去?有种打我来?来啊,来啊,打我!
她一边说,一边向苟蛟龙挺出胸膛。
苟蛟龙被顶得连连后退。
时天才瞅准时机,闪电般溜走,直到逃出楼道,溜出小区大门,坐上回家的地铁,他仍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令他想不到的是,疯疯巅巅的许荷馨,原来也是有人爱的。否则苟蛟龙不会关照她这么多年。
可惜那个男人有家庭,可惜许荷馨用情太深以至于疯掉,可惜上帝配对男女的时候,有时候会阴差阳错,不是他来早了,就是她来迟了,总是不尽如人意。
而他和宋琪,宋琪和他,两个人遇上的时间没有错,地点没有错,却总也走不到一起,是错在哪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