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夜班,钟婉如一个个病房的巡查着,当然也不会漏掉正礼的病房。
知道今晚是她值班,他正在等她。
“你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 他笑着编谎话。
她也看出了几分,摇头道:“这对你的恢复不好,来我给你量个体温。”
说着将体温计夹在他的腋下,一抬眼,看到他肩上枪伤留下的伤疤,禁不住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
“以后不要再冒险了,就算是爱国,也要珍惜生命。” 她蹙着眉头说。
他柔笑着点头:“我会的。”
“你额头的伤好点没?” 他盯着她额头上的胶布看。
“哦,好了,我忘了摘下来。” 她说着去摸那块胶布,想要撕下来,却不想,胶布黏住了头发,才撕开一点,头皮扯痛,她龇了一下。
正礼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冒冒失失的,来,我来帮你。” 说着坐起身来。
婉如伸过脑袋,他小心翼翼,将她的发丝从胶布上一条一条的拉下来,拨到一旁,然后轻轻的将胶布撕了下来。
摇摇头说道:“伤口有点发炎了,并没有好全。” 他将她拉近些,捧着她的脑袋,细细观察:“我以前给你的药膏还有吗?”
“没了” 她说。
“等我出院后,再给你调几盒过来。你抹上之后就不会留疤了。” 他松开她。
“对了,你那个药膏有名字吗?” 婉如问。
“没有。那是我十多岁的时候,自己照着古方改良的。” 他看她,眼底一片柔情:“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婉如微笑,转了转眼珠,思索片刻说:“叫‘百花香’好不好,因为那个药膏很好闻呢。”
“呵呵,好----你喜欢叫什么都好。” 他笑:“就是有点俗。”
“俗吗?唔----那就叫‘正礼膏’,好不好?” 她眼睛闪出一个调皮的笑意。
“嘁,更俗,你可真没品位,白念那么多年的诗词歌赋了。” 他翻翻白眼,笑她,“我给你点提示,这药里面有蒲黄,仙鹤草,薄荷脑,还有生姜……”
“那……你一说这里面的成分,我倒想起来一首诗来,唐代韦应物的《赠王侍御》。” 婉如用手指抵着下巴,想了想,口中轻轻吟道:“心同野鹤与尘远,诗似冰壶见底清……”
“这两句诗潇洒飘逸,有远离尘嚣之感,我很是喜欢。你的药膏清凉芬芳,倒很是入境的,既如此,我想不如就叫‘仙草膏’好不好?”
“好----” 他扬着嘴角笑,拖着尾音,像是在哄小孩子,很自然的想要拉她的手,但是手抬在半空,脸色微变,想起她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自己没有权利再碰触她,拥有她。
婉如也是一阵尴尬,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一个垂下了手臂,一个往后退了一步。是的,什么都过去了,什么都不一样了,曾经纯净快乐的时光,曾经热情洋溢的时光,早已经跟着战争的硝烟,岁月的指针飘散了。
婉如从他腋下拿出体温计,看了看,换上了职业化的口吻说道:“一切都正常,我想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边说边收拾着东西。
“你早点休息,对了,回家后,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你的身体很虚弱。”
赵正礼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就是,自己到底是怎么会失去她的。事隔多年,他俩在一起还是那样的快乐,这种快乐是一种灵魂上的默契,他可以开她玩笑,可以编故事给她听,她总是认真的听他的话,傻乎乎的沉醉其中。
找一个美女实在太简单,齐欣欣,田映红,哪个不是美女?可是只有婉如那种天生的傻气和倔强,才能激发他内心的快乐源泉。
自己到底是怎么会失去她的,他真的后悔死了。如果自己没有结婚,他可以和陆明宇公平竞争,可是如今,自己有什么资格去争?
他烦恼的倒在枕头上,巴不得自己再病一次,这样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每天见到她了。
婉如为他盖好被子,拿好了东西就要出门,谁知一抬头,半开的房门后面站了一个人影,吓的婉如差点失手掉了盘子。、
昏暗中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正紧盯着她,她的心脏狂跳起来,自从那天出事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五天,她心中也是有气的,走到门口冷冷道:“请让一让。”
他像一堵墙一样站在门口,纹丝不动,也不说话,因为他心里很乱,看到她,之前千百种的逃跑计划都化作一股强烈的拥吻她的冲动。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他必须要离开这张情网,他要斩断情丝,他从刚才就一直站在病房门口,婉如和赵正礼之间的谈话,眼神,肢体动作全都落在他的眼里,他俩为药取名字,谈论诗词,是那样的和谐默契,赵正礼果然是大才子,会配药,会舞文弄墨,文武双全,自己拿什么和他比?
哪怕是武力,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打赢他的,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胜过他?而且他俩之间那隐约的丝丝情意,好似不用言语就能彼此交流,这令他羡慕又嫉妒。
他一抬手,抓住婉如的手臂,将她直接拉到了正礼的病床前,才刚睡下的正礼被惊醒,坐起身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陆明宇,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
婉如也惊呆了。
陆明宇一脸怒气和哀伤,一把将婉如用力的推到正礼怀里,大声道:“你的女人还给你!”
说完掉头就走,正礼条件反射的抱住被扔过来的婉如,两人都莫名其妙的不知道陆明宇发什么疯。
过了两秒,正礼反应过来,忙推着婉如说道:“快去追他,他爱你。快去。”
但是婉如的自尊心实在无法让她被错误对待后再舔着脸去追问,她拉不下这个脸。
看到婉如犹豫不决,正礼干嘛给掀起被子,翻身起床,踢沓着拖鞋就往外跑去。
婉如难过的坐在床上,实在是不明白,陆明宇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个申辩的机会,为什么自己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得不到,而且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拉扯推搡自己,这让她觉得很难堪,很伤心。
走廊里传来争吵声,自己不得不出去看看,以防他二人打起来,又担心正礼着凉,那了他的外套跑了出去。
来到走廊,他俩已经被医院的工作人员给轰出了花园里,两人就站在花园里大声嚷嚷着,正礼紧紧抓着陆明宇的手臂,生气的说:“你到底发什么疯?你给我说清楚再走。”
“是,我是发疯。” 陆明宇甩开他的手,大声吼:“我不发疯怎么会做了你们的第三者,我不发疯怎么会相信什么狗屁爱情,我不发疯怎么会相信她的那些花言巧语?是我疯了,是我疯了才会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誓言。”
婉如追了上来,秋夜寒冷,她自然是担心正礼着凉的,很自然的她将外套披在了正礼的肩头。但是就这么一个动作陆明宇再次确认,婉如对赵正礼旧情难忘。
“呵呵,哈哈!” 他笑的悲凉,狂暴!“好极了,你看看她多么关心你,当着我的面她给你披衣服,你看看你俩是多么般配,一个会画画,一个会拉琴,一个会念诗,一个会跳舞,一个会治病,一个会配药,为什么你俩要分开,你们应该在一起的!你们在一起,就不会祸害别人。齐欣欣和我都被你们玩弄于鼓掌之间。你们为什么要分开呢?”
他说的激动之处,热了眼眶,他不想落泪,便昂起头来,咬着上唇,胸口不停的起伏着。
正礼也心头冒火,提高嗓门:“你这人简直莫名其妙,你早就知道我和婉如有过去,现在来抱怨这些有什么用,婉如现在爱的人是你,而你也爱她,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你们的缘分呢?为什么一定要走我的老路呢?!”
压了下心火,他强迫自己用比较温和的语气劝说:“明宇,放弃一个你心爱的人是很痛苦的事,你会后悔的,我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吗?”
陆明宇痛苦的摇头:“我看到你们拥吻在一起。”
“有吗?” 正礼完全都不记得那天清晨所发生的事情。
“呵呵,你不记得,当然,你喝了忘忧草,但是你别忘了,忘忧草的最大功效就是喝完之后,当事人所说所做都是发自内心最真实的写照。毫无遁形。” 陆明宇冷笑着说道。
正礼愣在那几秒,说道:“可是那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明宇,你不能怪罪在婉如身上啊!她爱你,她爱的是你啊……”
“算了,正礼“ 他再次甩开他的手:”你很伟大,想成全我和婉如,但是我说过,你我都不是能够给她幸福的人……与其等我改变主意,你还不如早点和欣欣离婚,结束没有爱情的婚姻,重新追求她吧。你能成全我,我也能祝福你。”
“不,不” 正礼打断他:“你错了,明宇,大错特错,你为什么就不能听听婉如的解释和表白呢?不是我大方要把她让给你,是因为她爱的人是你啊!婉如,你说……” 两人同时朝身边看去,却早就不见了婉如的踪影。
两人抬头朝灯光昏暗的花坛小径望去,一个小小的,孤单的身影已经远去,正礼的心都要碎了,他太了解她的孤独,她的坚强,她的自尊,还有她那可怜的自娱自乐。
明宇也一样难过,她又回到了孤孤单单的日子里,或许她又会戴起那朵小白花,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的,可是他迈不出那一步。
就这样,两个男人站在月色里,谁也没有跨出那一步,谁也没有追上去,因为一个有婚姻枷锁,一个有心魔作祟。
第二天,婉如果然又戴起了小白花,换上极素的衣服,背着书包,一个人去图书馆看书。她知道陆明宇不要自己了,他们的恋情已经完了。自己再一次被抛弃了。她不想像一个皮球一样被两个男人踢来踢去,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听完他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