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宇呲了一下,挠挠头:“那是因为她说她父亲病重,所以让我扮演一下她的男朋友,想让她的父亲高兴高兴。所以每个周六,如果我有空,我就会接她一起去她家探望一下她的父亲,如此而已,除此之外我从来都没有和她约会过。”
“方伯伯?!”婉如喊起来,关切的问:“方伯伯怎么样了?”
“半年前中风了,现在坐在轮椅上,每天抱着一匹绸缎不停的摸,怪可怜的。“
婉如吃惊:“天,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啊,你和方巧心不是一起长大的吗?”
婉如的不由的担心起来:“不行,你把地址给我,我要去看方伯伯。”
“好,那我陪你去。”
婉如白他一眼:“不要,你这笨蛋,现在巧心恨我入骨,你陪我一起去,她不把我生吞活剥了?“
“她蛮不讲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他忧心的说。
“这样吧,你找个日子把巧心约出去一会儿,我去看看方伯伯。” 婉如道。
陆明宇有点撒娇的说:“你舍得啊?”
婉如弯起眼睛看他,踮起脚吻他的嘴唇,低声道:“舍不得,但是我必须见见方伯伯,我们钟家和方家有太多的恩怨纠葛,但是在我心里,他始终是养育了我十年的方伯伯,我该去为他做些什么的。“
明宇赞美欣赏的看了她一眼,将她紧紧按在自己胸前:“这就是你和巧心的不同之处,她很漂亮也很能干,有些方面比你聪明,但是却少了你的宽容善良。”
婉如嘴角漾起一个甜笑,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陆明宇将嘴凑到她的耳朵旁,悄声道:“过阵子,我安排一个女同志住过来照顾顾敏和雅兰,你跟我出去住。”
“你是说……同居?!” 婉如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叫了起来。
“嘘----” 他捏了下她的脸蛋:“那么大惊小怪做什么?你愿不愿意?我是不介意的。我已经在申请调到大后方了,只要一批准,我们就结婚,离开上海,你是医护人员,在战地医院工作绝对是没问题的,我照样在后方做工作,这样我们就能有比较安定的生活了。”
他的这个建议,让她的心跳加速了几十倍,羞涩又兴奋,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她忍着笑,轻拍他的肩头。
他也咧开嘴笑:“我是土匪,你敢不敢做我的压寨夫人?”
那是她日夜思念的笑容,她怕自己是在做梦,用自己的胳膊上拧了一下,果然是有痛觉的。
他笑她傻,心中再次开起春花。
婉如深情的凝视着他,总觉得他很特别,他对爱情婚姻小心谨慎到严苛的程度,但是同时血液里又有着一股浪漫奔放。
两人多日来的冷战结束后,是满腔说不完的情话,直到顾敏敲开了厨房的门,看着他俩在水槽前拥吻,赶紧又关上房门,一脸愁容的上前道: “明宇,婉如,你俩和好我很高兴,但是雅兰那姑娘对明宇……”说着抬着眼皮担心的看了看陆明宇:“明宇,雅兰太单纯,她对你一往情深,你们要怎么告诉她这个消息?”
明宇和婉如看看彼此,不约而同的蹙起双眉,婉如摇头道:“不能让雅兰知道,不然她就太可怜了。”
“她迟早都会知道的,走,我们现在就去告诉她。” 陆明宇说着来婉如的手。
婉如忙拽住他,顾敏也拦住他。
顾敏说道:“你不要那么鲁莽好不好,你知不知道雅兰现在有多喜欢你,她为你打了条围巾要送给你。”
婉如皱着眉点头:“是的,她织了很久。”
陆明宇浓眉紧蹙,摇摇头:“那怎么办?”
三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陆明宇低哼一声:“那我先走了,今晚还有事。“
将婉如揽过来,万般眷恋的深吻了一下她的唇,转身匆匆的走出厨房,想赶紧离开。
哪知一开门,雅兰已经在大厅中央,一身杏色的高领窄身毛衣,两条乌黑油量的麻花辫,微微卷曲的刘海,蛾眉淡扫,朱唇润泽,羞颜如花,美若朝霞的坐在轮椅上,下身是一条呢子长裙,上面照旧盖着一条毛毯,毯子上是一条深蓝色的围巾。
明宇倒吸一口气,为她的美丽,为她的娇弱,他知道,这个美丽纯洁的女子,也正努力的编织着情网。
“陆大哥。” 她娇柔甜美的朝他微笑,唇边是一个小小的酒窝。
明宇被他叫的心头发颤,甚至是有点毛骨悚然,下意识的转头朝身后的婉如求救。
婉如看到他那求救的眼神觉得有点好笑,但是看到雅兰那深情的目光,又觉得无比的忧伤。因为雅兰让她就想起多年前的自己,对爱情的好奇,期待,向往,憧憬,都写在了她的那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
当时的自己被拒绝了,被抛弃了,而同样的故事又要在雅兰身上重演一次。
婉如既觉得自己幸运,又觉得自己残忍,深深的看了看明宇。
“陆大哥,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雅兰滚动着轮子,走上来,拿起腿上的围巾,微笑道:“这个送给你。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陆明宇尴尬的笑笑,收了下来,说了声谢谢。
房间里的站着四个人,却一片安静。最终还是顾敏上前打破僵局:“哎哎哎,你不是晚上还有事吗,还不快走?”
说着从椅子上拿了他的西装塞到他手里,推着他往外走。
嘴里大声嘱咐着些什么,稀里糊涂的就把陆明宇打发出去了。
那天夜里,顾敏建议婉如尽快与明宇完婚,而雅兰则坐在书桌前,写着书稿,一直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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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乐门气派豪华的舞池里,灯光闪烁,乐声隆隆,打磨的熠熠生光的地板,将翩翩起舞的男男女女的身姿倒映在地面上,乐队正在演奏一曲“伦巴”,舞者们各个欢快的扭动着他们的身躯。
这里是“远东第一乐府”,高档,高调,高消费。既有穿着袄裙,旗袍,长衫马褂的中国人,也有穿着袒胸露背,珠片闪闪晚礼服的外国人,各种各样的人,但都是珠光宝气,油头粉面,西装革履。
角落最隐秘的那个座位里,陆明宇刚吃完一份土豆沙律,手指轻托着红酒杯子,靠在以沙发椅背里,熟练的摇晃了几下杯中红色酒水,将鼻子凑进酒杯里嗅了嗅,端起杯子,微一仰头,含了一口酒水在口中,用舌上的各种味蕾品尝分析着这红酒的年份,产地,好坏。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分,几乎没人知道他有这种本事,他对自己的这个本领,并不觉得光荣,因为他知道他的这种天分与他血液中流淌着的红酒基因有关。对于他来说,这是耻辱痛苦的基因,他并不想继承这种基因,然而,这种基因却给了他生命……
陆明宇看上去和普通食客没什么两样,但其实他的眼睛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和可疑的人。
百乐门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日本人,那个党,这个党的各种大小人物,中高级政要,都会出现在此。
他在等人,等待的过程中,解决了晚饭。
与婉如解开了心结,让他的心里是无比喜悦,作为男人,他现在迫切的想要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建筑一个安全幸福的家,他想要尽快把她纳为己有,他没有享受过家庭温暖,所以他很想靠自己的双手建立一个小家。
爱情的力量真是神奇,从来都不想结婚的人,如今尽然这么迫切的想要走进婚姻的殿堂,他禁不住的嘴角扬起笑。
所以今晚对于他来说很重要,待会来的人会告诉他,自己撤退大后方的申请有没有批准。
只是他有点奇怪今晚组织上怎么会把接头地点放在百乐门这么个是非之地。
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左右扫了扫,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有几个舞女跑来搭讪,请他一起跳舞,陆明宇都冷酷的打发走了。
十点半,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走了过来,满脸笑容的伸出手来,嘴里打着招呼:“陆先生,您好,敝人姓朱,罗老板让我带合同给你看看,在商量一下条款。”
陆明宇打量了他一下,他并不认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已经一屁股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盒和打火机,和两个硬币,一正一反的放在桌面上。
这是接头暗号,明宇已经明白眼前这个男子也是组织上的同志。
陆明宇将那两枚硬币叠在一起,敲了两下桌子,这也是暗号,算是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叫了侍者拿了酒杯,为他倒了一杯酒。
两人很自然的交谈起来,陆明宇和他碰杯,饮了半口,说道:“罗老板对这批货有什么想法?”
“陆先生上次提出来的条件,罗老板是同意的,无奈公司董事会不批准,所以陆先生最好还是按照我们先前的约定来继续合作。”
陆明宇心头一沉,眉头蹙了起来,这意思就是老罗同意了陆明宇调离上海,但是组织上并不同意,所以陆明宇将要继续在上海工作。
“并且,董事会有新的生意要和陆先生谈。”
“什么?”
“上一批货,棉花心里有虫子,没法用了,如今虫灾严重,所以我们公司希望陆先生能够想办法除去棉花心里的虫子。这样我们就能有更广阔的合作前景了。”
陆明宇已经听明白他所说的意思:组织里有内奸,内奸的影响已经造成了组织上的巨大损失,希望陆明宇负责抓出内奸的任务。
思考了一会,陆明宇道:“查找灭虫方案已久,却始终没有头绪,不知道贵公司有什么好建议?“
朱先生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推到陆明宇面前。
陆明宇拿起一看,名片上印的是一家日本酒肆的名字:“和风居” 和地址,名片背后写了一个日本女人的名字:“竹山千代”。
陆明宇一头雾水,猜不出其中的玄机。
朱先生嘴角扬起一个笑,看了看四周,凑近陆明宇说道:“她是和风居的头牌艺伎,会说中文,卖艺不卖身,连日本高官都不买账,傲气的很,却很喜欢美男子。她身上或许有灭虫的办法。她在百乐门三楼,有一个长期包房,每个星期三和星期六,她都会到这里来住。”
陆明宇锁起眉心,心下已经明白,这个竹山千代应该知道那个内奸的一些情况,而要让她开口说话,就只能用美男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