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如,我知道你和明宇之间一定是出了问题。他让你伤心了,是不是?” 顾敏拉着婉如的手,轻柔的问。
婉如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或许你俩没有缘分,但是陆明宇不是那种花心无情的人,我跟着他打了几年的游击战,他的为人我很清楚,机智果敢,细心周到,有情有义,若不是这样,我当初是不会想把你介绍给他的。”
顾敏跑到桌子边给婉如倒了杯茶给婉如,接着说道:“还有正礼,我和正礼虽然隶属不同的部队,但是也曾经合作行动过,雅兰告诉我,你和正礼早年有过一段情。唉……怪不得他和齐欣欣之间一直那么冷淡,而对你的事那样的关心,可惜他和欣欣毕竟已成夫妻。”
婉如呷了一口茶,依然沉默着。顾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婉如,我舍不得你,也放不下心,我这一走,谁陪你说话?雅兰那丫头虽然心思细腻,善解人意,但是她暗恋着明宇,你也不可能和她说心里话的。我真的很担心你。”
顾敏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拍了下大腿,好似灵感突发,激动道:“有了,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吧,郑全斌,哎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虽然样貌比不上陆明宇,赵正礼,但也是白白净净,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他为人老实,是个一心一意,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你等等,我去叫高亮进来,让他给你在介绍介绍。”
顾敏兴奋的完全忽略了婉如摇的拨浪鼓似的脑袋,走出房门,拉了高亮进来,嘴里快速的说着:“你快把郑全斌的情况给婉如说说,我觉得他俩合适。”
高亮抱着儿子一脸懵的被顾敏拉到了婉如面前。
顾敏推了他一把,使了个眼色,把孩子抱了过去,高亮才明白过来,笑说:“ 你又做这保媒拉纤的事。”
“哎,对啊,你队里那么多光棍,你也不替他们想想,仗要打,但是结婚生子也是大事啊。” 顾敏笑。
“这倒是,前线牺牲了那么多的同志,当真令人心痛。也是该补充新鲜的血液了。” 高亮转头看看婉如,婉如瞪着大大的眼睛,不停的摇头。
高亮笑:“婉如这样的样貌才学,要找个匹配的还真不容易。不过郑全斌的确不错,小伙子是东北人,XX大学机械工程专业毕业,东北沦陷的时候,整个村被日本人夷为平地,他就投身了革命。为人很正直坦诚,今年二十八岁了。”
顾敏把孩子放进摇篮,抓着婉如的手说:“你放心,郑全斌和陆明宇,赵正礼不同,陆明宇太漂亮,赵正礼太耀眼,都不是省心的家伙,但是郑全斌为人老实本分,安安静静,是个过日子的人。”
婉如摇摇头,终于开口道:“不,我不要,我想去见安妮嬷嬷。我想回修道院。”
她这话一出口,顾敏和高亮不约而同的愣在那,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
婉如看着高亮说道:“高大哥,你能不能带我回修道院?我想离开上海。”
顾敏紧张的拉住她的手问:“你不会又要去当外国尼姑吧?”
婉如无奈的浅笑,摇摇头:“我已经想明白了,做不做修女也不过是个形式而已,我不过是想去看看嬷嬷们,再说,我想修道院一定很需要医护人员,我学了那么多知识,总得派上用场才好,不是吗?”
顾敏和高亮想想也在理,点点头。
高亮说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我假期结束就要先回一趟嘉兴,我可以带你回去,可是……。嘉兴比不得上海,上海至少有国际舆论压服着,日本人多少忌惮几分,但是嘉兴的日本人和汉奸嚣张的令人发指。前阵子,我们的队伍就遭到了汉奸的出卖。”
高亮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又说:“虽然教堂是英国人的地方,但是如今的形势,我估计,没多久,日本人就会和英美法撕破脸,到时候,不要说小小的教堂了,连上海租界的安全都是个未知数。”
婉如摇摇头:“我不怕,我想回去,在那里我才能找到平静。”
顾敏和高亮见她去意已决,也就不再阻止。
下定决心抛下上海的一切回嘉兴,婉如心中只是放心不下雅兰,思虑再三,她请求弗兰克和凯特收留了雅兰。
凯特和阿玲知道婉如要走,难过的哭不停,但是任何人的眼泪都无法挽留她,她知道,只有离开上海,她才有活下去,才能重新找到自我。
临走前一晚,婉如留了一封信给正礼,信里她还是希望正礼能够回到齐欣欣身边,并告诉他,自己永不会再涉情海,让正礼忘记自己,好好生活,爱国的同时也要珍惜生命。
写完后,她没有嘱托任何人,只是将信放在书桌上。
第二天一早,提了行李,婉如跟随高亮顾敏夫妇,离开了上海,前往嘉兴。
路上依然颠簸,正如她来的时候,颠的她反胃,拉开包,拿出一包话梅,正要放入嘴里,却想起这包话梅是陆明宇买给她的,瞬间这包甜话梅变成了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带着嫌弃,无奈,酸涩的情绪,婉如轻轻一扬手将话梅扔出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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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修道院里,安妮,克丽丝,玛利亚几个修女都吃惊万分,将婉如和高亮夫妇迎进来。
修道院里依然挤满了难民,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一双双饥饿,痛苦,求助的眼睛给了婉如巨大的勇气和力量,她知道她这次的选择是正确的,这里才是她可以立足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与高亮顾敏夫妇话别,顾敏紧紧抱住婉如流泪道:“ 我会给你写信的,虽然可能要很久很久才能收到,但是我一定会写的。你也要写给我。等我们将侵略者赶出中国,我一定回来找你。”
婉如微笑着点点头,将自己的一个蝴蝶发卡送给了顾敏,顾敏送了一颗小小的子弹给她,两人依依不舍的告别。谁也没想到,她们这一别竟然是一辈子了……
人生是无常,起起落落,来来回回,生生死死,时间的齿轮带动着每个人的命运轨迹在岁月的长河中历经爱恨情仇。
婉如这次回来已经彻底对爱情婚姻绝望,她每天总是天未亮,就第一个起床,打扫着祭台,点起蜡烛,跪在十字架下诵读着圣经。天亮后,她就开始打扫庭院,做饭,洗衣服,种菜,照顾难民,修道院有了好像突然多了一个下凡的仙女。只是这个仙女不说话,只做事,像是苦行僧一般。
只有在她教孩子们认字的时候,她会开口说话,婉如希望他们长大后至少能够看书写字,明白事理。她好喜欢他们的小脸蛋,哪怕他们各个面黄肌瘦,脏兮兮的。
她知道自己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孩子,所以把所有的爱都奉献给了这些可怜的孩子们。
安妮嬷嬷问过一次关于陆明宇和婉如的事,婉如只是笑笑,摇摇头,没有回答。
在她心里,过去的事都没有提起的必要,就如凋零的树叶,最终会被雨水和泥土侵蚀,慢慢腐烂,变成养分渗透到地底,与其他泥土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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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陆明宇在百乐门的舞池里看到齐欣欣和孔书良亲热的抱在一起跳舞时,当真是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花了,一向高贵稳重,优雅傲气的齐欣欣,竟然那样动情的阖着眼睛将头靠在孔书良的肩头上。
陆明宇看傻了眼,齐欣欣尽然和孔书良有染?那她与赵正礼之间的婚姻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若这段充满了无奈,冷漠,背叛,欺骗的婚姻结束,或许就可以释放所有的人,重新洗牌,让所有的一切回归合情合理,他想,只要赵正礼重获自由,那么他就是婉如最合适的伴侣,是的,只有他做得到,只有他能给她幸福。
他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心酸,可是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他一定要帮帮他们……为了避免曝露身份,他用礼帽遮掩了下脸,匆匆从侧门离开了。
“我马上要去重庆了,你跟不跟我走?” 孔书良问齐欣欣。
“我以什么身份跟你走?” 她紧贴着他。
孔书良微蹙双眉,停住脚下的舞步,拉着她出了舞池,坐到角落的沙发里,要了两杯香槟,对酌起来。
“你想要什么身份?” 孔书良随意的绞着两条腿,呡着酒,斜眼看着她。
“你的妻子。”
孔书良嗤笑起来,眯着眼看她:“你不要你那个漂亮的老公了?”
“我可以和他离婚,他也巴不得想要自由,去追求他的旧情人。”
“哦?总算想通了?” 孔书良慢条斯理的品着酒,吃着桌子上的长生果。
齐欣欣点点头:“ 我想和你在一起。光明正大的。”
“呵呵,女人啊!” 孔书良摇摇头,谈了口气,一副看破情场的样子,继续优哉游哉的喝着他的酒,
“我是不会结婚的。这个你是知道的。不然那么多年我早就妻妾成群了。我不喜欢婚姻的束缚,也没有必要结婚,除非我家里需要政治联姻,那就另当别论,所幸的是,目前他们还没有逼我娶亲。”
齐欣欣突然想起孔书良那显赫的家世背景,孔太太?不要说自己是个与他政治背离,结过婚的女人,就算自己未婚,政治上与他相合,家世上也依然无法匹配,想到这,她不自觉的神色黯然。
“哎,你苦着个脸做什么?我是出来寻开心的,你可别给我脸子看,不然我就走了。” 孔书良扔了两粒果仁进嘴里,咀嚼着,喝了一口香槟酒,斜睨了一眼一脸失望的齐欣欣,轻笑着斜身凑上去,带着果仁的香味,在她脸庞上亲了一口。
“傻丫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想那么多做什么?今晚我们多做几次,嗯?” 他在她腰间捏了一把,顺势而下在她大腿上拍了一记。
齐欣欣转头看着他那有些痞的样子,孔书良这种实实在在的真小人也是有让人喜爱的一面的,他冷酷,花心,无情,却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她吻他的嘴唇,舌尖与他缠绕,孔书良立刻回应她,嘴角漾着邪魅的笑容。
“我跟你去重庆。” 她像吸食鸦片的人,神智迷离的说着。
“好,不过你那头的事自己安排好。” 孔书良淡然的说。
过了一会,孔书良拿起酒杯,晃了几下,舔舔唇角,斜睨着她问道:“王义山的疯病是不是你们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