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橱的门被拉开，眼前的一幕，令陆明宇惊得瞬间停止了呼吸，婉如被人绑住手脚，一张黑色的大胶布粘在她的嘴上，几乎把她半张脸都粘住了，满脸的泪痕，紧蹙的眉心，还在不停的用头撞着壁橱。
天，她刚才一直在壁橱里，她看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才会如此的痛苦？他心中惊慌的犹如擂鼓，不敢想象，赶紧蹲下身子将她从壁橱里抱出来，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布，又用小刀割断她手脚上的绳索。
“婉如，婉如，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 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她却像一只受了重伤的小兔子，软软的，没有生气的依偎在他怀里。
婉如虚弱的呼吸着，手脚下垂，面色惨白，紧闭双眼，而眉心眼角尽是悲伤，天，难道她看到了自己和千代……陆明宇猛的一回头，盯着竹山千代。
“你真够恶毒的！好，这也算我们交易完成了。从今往后，这辈子都别来找我。”
说着抱着婉如就要离去。
千代早已经穿好的睡袍，看到陆明宇百般紧张关心的抱着要走，心中又气又恨又妒，突然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把手枪，瞄准陆明宇的背心喝道：“你再敢向前走一步，我就杀了你们。”
陆明宇一愣，停下脚步，将婉如轻放在一旁的沙发上，缓缓转过身来，冷峻的盯着千代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做的事，比杀了我还要让我绝望。我不想动手杀你，但是你不要逼我。”
竭力的克制着胸中的羞愤，酸楚，痛苦，她的手发颤，却扣不下扳机，朝他开枪就等于朝自己的心脏开枪，怎么下得去手？
正在犹疑之间，陆明宇突然出手，一个大踏步上前，伸手抓住枪身，用力一扭，千代手腕吃痛，等缓过神来，手枪已经到了陆明宇的手里。
千代愤恨叫嚷起来：“陆明宇，带着你的女人滚吧，不过我告诉你，今晚佐藤就会知道一切，你的身份，你的任务，你的所作所为，我会把所有的一切告诉他。你俩有本事就跑到天边去！”
陆明宇伸手重重捏住她的下颚，死死盯着她的脸，举起手枪指着她的太阳穴道：“如果你这么做，那我只能杀人灭口，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把我逼上绝路？”
“因为我爱你啊！” 千代终于崩溃的哭喊出来：“你以为人人都能用身体来和我交换情报吗？你以为我饥不择食，人尽可夫吗？呵呵，那些都是嫉恨我的人编造出来的！
他们用金钱，用珍宝，用权力，用消息来交换，是的，他们知道我喜欢美丽的人，所以他们都会派长相漂亮的男人来和我接洽，但是我从来也没有和他们上过床的。只有你，只有你啊！”
“够了！” 陆明宇根本不要听她这些发自内心的解释，他觉得完全无法理解：“你爱我，却逼我和我爱的人分开，你爱我，却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你爱我，却要出卖我，毁了我！你爱我，却逼我走上绝路，这是爱吗？”
“是的，是的，是的，这就是爱！如果我不爱你，我就不会那么疯狂，如果我不爱你，我就不会那么恨你！”
千代扑到床上，大哭起来，宣泄着压抑多年的情感。
作为情报人员，陆明宇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危险，应该立刻杀人灭口，以免身份泄露，可是作为一个人，一个男人，他下不去手，眼前这个女人，即使没有感情可言，但是也是与他同床共枕，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
犹豫再三，他最终还是缓缓放下了手枪，上前道：“千代，对不起，你对我的一片深情，我只能辜负，你好好珍重，如果你真的要出卖我，我也认了，牺牲也是我早有准备的事。你自己决定吧。”
他的手下留情，令她有些动容，用手背擦拭了一下脸庞，环住他的颈项说道：“我可以不告诉佐藤，也可以放你们走，但是我要你每个星期陪我一天，就一天。只要你答应，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又是交易与诱惑，陆明宇觉得好累，拉下她的手臂，摇摇头：“不行，我不是一个商人，你和我对爱情的定义不同。再纠缠下去，你只会越来越恨我，我也会越来越迷失自我。”
千代的眼中是滚滚热泪，紧紧咬着下唇，恳求的话她说不出第二遍。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陆明宇站起身打算带婉如走。
千代也不再挽留，只是低声道：“今晚别去‘和风居’，尽快离开佐藤。”
“为什么？”
千代苦涩的自嘲：“问我问题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怕吗？如果你相信我，就照做，不然后悔莫及。虽然现在我放了你们，但是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反悔。快带着你的情人走吧。”
陆明宇不再说话，也不想拖延，走到沙发边拉起婉如，却发现她面色发白，四肢都软的根面条似的，唤了她几声，婉如只是微微睁开眼睛，又晕了过去。
“她没事，不过是吸了一点“松肌粉”，麻醉剂的一种，过几个小时就会好的。” 千代燃起烟，悠悠走到窗前，远处的夕阳血红色的，很美，却也令人心中有种不安与畏惧。
陆明宇抱起婉如离开，直奔梧桐街小洋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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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陆明宇推托自己发烧，没有去和风居，一来他对千代的话是有所信任的，二来好不容易找到婉如，他一分一秒也不愿意离开。
“松肌粉” 的药效几小时后渐渐退去，但是婉如却发起烧来，昏睡不醒，大夫把脉后说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导致机体功能紊乱，只能慢慢调养。
极大的刺激，可不是吗？任是谁看到这样的场面都会受刺激，自己的爱人与别的女人……陆明宇痛苦的坐在椅子里，将脸埋在掌心里。
他索性在婉如的房里搭了个简易小床，日夜陪护。
第三天清晨，晨曦透过纱窗，伴随着清脆欢快的鸟叫声，迎来新的朝阳，婉如在一片宁静中缓缓苏醒，她的头痛好了很多。
“呼——嘎吱嘎吱——”
一阵轻轻的深想，打破屋里的安静，原来房里还有人，婉如好奇的撑起身子，循声而去，原来在自己的床边不足一尺的地方有一张简易床，而上面躺着的是那个令她头痛的男人。
薄薄的毯子皱成条状缠绕在他的腿上，身子上压根什么都没盖，上衣翻起，露出半个肚皮，他睡的很熟，像个孩子，这是婉如第一看到他的睡相，可爱极了。
虽然已经是初夏，但是日夜温差还是很大的，本能的怕他着凉，婉如伸手将他的上衣衣襟翻下，遮住肚皮，又尝试将他腿上的毛毯拉上来些盖在他的肚子上。
可是那条毛毯就如蟒蛇般的缠在他腿上，轻轻拉了两下，拉不动，又怕太用力吵醒他，只得作罢，婉如将自己的毛毯轻轻的盖在他身上。
自己穿起了睡袍下床进了卫生间梳洗，镜子里的自己苍白又憔悴，她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
“笃笃笃，婉如。” 他在门口唤她。
婉如皱起眉，放下漱口杯，搓洗着毛巾，嘴里淡淡说道：“我没事了，你走吧。”
“你出来，让我看看你，真的没事，我就走。” 他轻柔的说。
她的心一沉，擦完脸，梳了头，用发带将长发随意的系在脑后，开了门，见他一手撑着门框，整个人像一堵墙似的站在门口。
他的眼睛像黑褐色的深渊，强大的吸引力诱惑着她再次陷入他的情网，可是她不要，她拒绝，转开头，她躲避他的视线，轻声说：“好了，你看到了，可以走了。”
“你几天没吃饭，等你吃了饭，我就走。”
“随你。”
她往前走了一步，以为他会让开，没想到他却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横抱了起来，走到床边，轻轻放下，将毯子给她盖好。
陆明宇坐在床沿上，静静的看着她，婉如却低着头默然不语，眉间越蹙越紧，两人都已经对这段爱情不知所措也无可奈何了。
突然间，婉如抓起身边的枕头用力朝陆明宇甩去，他没有躲，任由她不停的打。
“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却和别人结婚，和别人睡觉，和别人生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啊？！我恨死你，恨死你！”
婉如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声哭喊着，质问着，用枕头拍打着他，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放声大哭，宣泄心中的痛苦。
“我只想默默的爱你，远远的爱你，我知道你会做那些事，可是，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为什么要让我看到？看到了，我还要怎么爱你？看到了，我们的爱情就变成了一场谎言，闹剧，笑话，你告诉我，我还要怎么来爱你？
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用尽了一切办法，想要让我们的爱情看上去是美丽的，伟大，神圣的，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这些事，我要怎么说服自己，催眠自己？”
婉如的内心已然崩溃，丢开枕头，她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紧迫的，恳切的，渴望的看着他：“明宇，求求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些什么？我们生在着乱世，已是苦难，可是为什么我们的爱情还要这样卑微，肮脏，龌龊？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爱情，我宁可一个人，无爱无恨，我也不要这样爱着一个人。”
“你的脸，你的眼睛，你的唇，你的手，你的身体都不属于我，你说你的心属于我，可是我要怎么才能保存你的心？当你亲吻她们，拥抱她们，与她们结合的时候，你的心在哪？”
她捧起他的脸，一双眸子浸泽在满眶的泪水里，颤动着双唇，继续倾诉道：“你看，我想亲吻你，拥抱你，拥有你，可是我能吗？我能吗？不能！而你比我更清楚这点，因为你也不能。你不会背叛雅兰，不会不忠于你的婚姻，所以你不会要我，哪怕我投怀送抱，你也会拒绝我，不是吗？”
“我知道你和千代是一场交易，当年你为了她而抛弃我，也是为了同样的原因，可是，可是你们赤身相对的样子，你要我怎么忍受？我会记一辈子的，明宇，告诉我，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还会有未来吗？会吗？”眼泪在她脸上泛滥成灾。
他第一次听到她把所有的心里话说出来，一字一句都针扎一样的刺进他的心里，他无话可说，也无从解释，他知道自己已经把她逼到了绝境，痛到了极点，她才会说出这一篇话。
他的眼中也凝聚起了的热泪，热的犹如滚烫的熔岩，如果可以少爱婉如一些，他就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拥抱她，占有她，把她变成自己的情妇，可是他太爱她，他觉得自己脏，不配拥有她。
沉默着，陆明宇低下头，摇了摇。
他的摇头，令她更是绝望，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她倒在了枕头里，整个人好似都瘪了下去。
痛苦的摁了下额头，他知道这段爱情已经到了必须画下休止符的时候了，再这么下去，自己会把她活活折磨死。或许只有结束，才能让她找到平静，才能让他们的爱情有一个美好的永恒。
强忍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陆明宇轻声哽咽道：“我让他们送饭上来，我们最后一起吃顿饭，从此我再也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我只有一个条件，住在这，别走，我保证我不再来打扰你。我不想你再出事。”
“我现在没胃口，放心，我不会饿死自己的。你在这好几天了，快回去吧，雅兰会担心的。我答应你，如果你遵守诺言，不再见我，我就不离开这里。但是，如果你再来找我，我就离开。”
“婉如……”
“明宇，我们结束了。或许时光流逝，这段感情终将会沉淀成，变成墓志，变成化石……”
婉如再也说不下去，一把拉起毛毯，蒙住自己的头，放声痛哭。
陆明宇心中也是天崩地裂般的伤痛，隔着毯子，将她牢牢抱紧，亲吻她，想要表达自己的心迹……
可是，毯子里那个小小的瘦弱身躯，倔强的，顽强的，用力将他推开，不属于她的，她不要！
陆明宇心疼又无奈的站起身来，毕竟，他是有妻室的人啊，自己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了，无论如何也要回家看看怀孕的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