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没有开灯,暗的犹如地狱,月光虽然明亮透过玻璃窗照在这间屋子里却显的格外森冷可怖。
看不清这是个怎么样的屋子,只知道窗下有一个穿着时髦前卫的女人坐在那,红艳的嘴唇叼着一根香烟,穿着一身骑马装,两腿翘的老高,搁在桌子上,脚上穿着中筒靴轻轻的抖动着,双脚碰撞间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桌子上别无他物,只有一盏台灯,和一整排令人不寒而栗的刑具。
房间中央是一个大黑布麻袋,里面的东西不停的扭动挣扎着,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良久,时髦女人放下了双腿,开了台灯,缓缓走向那个黑麻袋,解开了袋口上的麻绳,里面的东西扭啊扭的,扭了半天,竟然扭出了一个被扒了精光的男人,霍祖辉。
不单被扒光了衣服,手脚也被麻绳捆着,嘴里被塞了一大团的破布,头发蓬乱,两眼气的发红,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那两条杂乱的八字眉下是一双满是愤怒仇恨的眼睛。
他这一辈子是侮辱人惯了的,从来也没有被人如此侮辱过,第一次尝到被人侮辱的滋味,他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羞愤难堪”。
方巧心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只觉大开心怀,忍不住哈哈大笑。
“霍祖辉,被人扒光衣服的滋味怎么样?” 她大笑着讥笑他。
霍祖辉狠狠瞪着她。
“哟,还不服气是吧?” 方巧心擦燃火柴,燃起嘴上的香烟,吸了一口,让烟头烧的红红的,用力的朝霍祖辉的肩头戳了下去,顿时霍祖辉整个人都蹦了起来,脸和脖子扯出一根根的青筋,喉头发出闷哑的嘶吼声。
一阵皮肉烧焦的味道在空气中漫开,方巧心心头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曾经何时,她是那样的毫无尊严的生活在他的恐吓和淫威之下。每一天,每一刻,都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一到夜晚就恐惧的全身发抖。
一想到自己所受的苦楚,想到霍文海和孩子的死亡,她就恨不得咬死眼前这个畜生不如的男人,但是她嫌弃他的肉臭!她要一点一点折磨他至死!
转头从桌子上拿起一条皮鞭,“唰——”的一声,皮鞭划开空气,狠狠抽向霍祖辉的背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从他的皮肉下渗出来,霍祖辉痛苦的全身颤抖,看着他身上松弛的肉皮,方巧心更觉恶心,接连疯狂的抽了他十几鞭子,直到手酸了,累了,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方巧心解气的冷笑:“呵呵,霍祖辉,你现在知道被人打,被人蹂躏是什么感觉了吧?”
霍祖辉紧紧握着拳头,死死盯着她。
“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毁了我一生,我爱文海,为什么不成全我们?他是那样的求你,你都不肯放了我们,为什么?为什么?!!” 想起霍文海,方巧心鼻尖一酸,眼泪涌进眼眶,哭着大吼,又拿起一根绳套,牢牢套住霍祖辉的咽喉,用力的拉,霍祖辉顿时被勒的呼吸困难,凸着两个眼珠子,脸憋的通红。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只不过是让你尝尝要死的滋味,你让人灌我喝药,你知不知道,那个是你的孙子啊!你唯一的孙子!是你亲手杀了你的儿子和孙子,你这个畜生,活该你断子绝孙!”
直到看到霍祖辉不断的翻白眼,方巧心才松开绳套,她不想他死的那么容易,她要活活折磨死他。
就这样折磨了两天两夜,到了第三天早上,霍祖辉已经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赤裸的身子蜷缩的犹如一只白皮虾。
方巧心怕他就这么死了,才终于将他嘴里的布团给拉了出来,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别给我装死,不然我就让你尝尝辣椒水的滋味,然后把你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喂狗。”
霍祖辉半天才阖拢酸疼僵硬的下颚,虚弱有沙哑的说道:“我……我悔啊……”
说罢蜷在地上瑟瑟哭起来,缓缓坐了起来呜呜咽咽的说道:“你以为文海死了,我不心痛吗?你和他才多久,而我是他的父亲啊,二十多年的父子情……唉,如今你也把我作践够了吧?再怎么说,我也是文海的父亲,就看在文海的面上,放了我这把老骨头吧,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
“哼,你想的美。” 方巧心拿起鞭子又抽了他一鞭子,霍祖辉直着脖子哑喊了一声。
“就算文海的那笔帐我可以和你扯清,那我的孩子呢?你这个老畜生。”方巧心咬牙切齿的恨恨说。
霍祖辉沉默片刻,虽然饿了两三天,但是他那精明的头脑却如旋风般的盘算着,想着怎么和方巧心达成一个协议脱身。
方巧心这种女人,和她谈感情还不如谈利益来的更有效,霍祖辉心里想着,自己损失点钱财看来是免不了的,于是他问道:“你要多少钱才肯放我?”
“钱?呵呵,你儿子和我儿子的命值多少钱?”
说真的,霍祖辉是很了解方巧心的,方巧心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底却已经在打算盘怎么重重的从霍祖辉手上敲一笔,她自信以自己的头脑和能力,要在大上海扬名立万,风光无限是轻而易举的。
霍祖辉坐在地上打量着方巧心的神色,忽然叹起气来:“唉,我也快年过半百了,又没子女,想想要这么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死了也不过是一口棺材,一块墓地而已。
算起来,你还算是我最亲的人呢,巧心啊,现在你绑也绑了,打也打了,气也出了,过去的事不如就一笔勾销吧。
我知道你是个有头脑的女人,如果你愿意放了我,我给你我公司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让你成为大股东,再把南京路上的两家洋货店过户到你名下,哦,还有你家的丝绸厂,我和日本人打个招呼,让你顶替我的位置,怎么样?”
方巧心站在窗前听着霍祖辉开出的优厚交换条件,看着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阳,嘴角扬起一丝笑容,眼中是野心勃勃的火焰。
她很快活,太快活了,其实上次她用婉如的消息从陆明宇哪里已经狠狠敲了一笔,那笔钱已经够她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了,只不过她并不满足于每天百无聊赖,逛街看戏的阔太太角色,她要在大上海快速闯一番事业,单有钱还是不够,有些东西是需要靠时间累积的,例如人脉,名气,口碑,如果靠她自己从头开始来做出名堂来可能需要十几二十年,她等不及。
不过她知道霍祖辉是一条难对付的老狐狸,他名下资产远远不止这些,方巧心呵呵笑笑,转过身来看着他光着身子的可笑样子,说道:“霍老板,想要活命就不要那么小气。我知道你那公司不过是个空壳罢了,那两家洋货店虽然在南京路上,但是生意一般般,也不大赚钱吧。”
霍祖辉眼神闪烁一下,尴尬的笑笑,他没想到方巧心那么厉害,已经将自己的老底摸的那么清楚。
方巧心笑道:“我要你的‘盛隆贸易行’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莎啦啦夜总会’和‘华美酒店’的经营权……”
霍祖辉听到她说的这些,心惊肉跳,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渗出一头冷汗,方巧心说的这些当真是霍祖辉最赚钱的几个业务,如果她把这些都要了去,那就相当于把他的根基给挖了去。
正在犹豫,方巧心嘴角一斜,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左轮手枪,将一颗子弹放进弹筒里,转了一圈“吧嗒”一声扣了起来,按下击锤,抢嘴对准了霍祖辉的脑袋,眯起一只眼睛,微笑道:“霍老板,这里面只有一颗子弹,你说如果我扣动扳机,会不会打死你?”
霍祖辉吓的全身发抖,忙跪在地上苦求道:“巧心……这样又何必呢?毕竟我们也是夫妻一场?”
“哼,谁和你是夫妻?你再说一遍我就开枪。”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那你答不答应这个条件?”
“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 人在生死存亡的那一刻才会明白财富名声都是浮云,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霍祖辉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方巧心哈哈大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协议书,扔到桌子上,又拿出从霍祖辉身上搜出来的印章丢过去。
“签字盖章!”
霍祖辉没有办法,只得忍痛爬起来,挪着脚步到桌边,签了字盖了章。
方巧心也快速的在协议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盖了章,将协议锁进了抽屉,拉了下墙上的传呼铃。
满意的笑道:“在协议生效前,你得一直住在这里,如果出什么差错我就对你不客气!”
霍祖辉长叹一声道:“巧心啊,你可真是狠心啊。我已经垂垂老矣,又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现在你还要夺走我的产业,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啊?”
“废话!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
霍祖辉只是耷拉着眉毛,垂着嘴角不停摇头。
过了一会一个仆人敲门进来。
方巧心吩咐道:“拿衣服来给霍老板穿上。”
霍祖辉全身是伤,背上更是血糊糊的,穿个衣服都疼的嗷嗷直叫。
穿回衣服后,他弓着背,低微的走到方巧心面前,轻声道:“人有三急,你好歹让我方便方便,梳洗一下。”
方巧心看到又脏又臭的样子,也怕他忍不住拉在地上。
于是指了指房里的卫生间,霍祖辉低垂着杂草般的眉毛,一脸可怜相,不停鞠躬感激着方巧心,缓缓走进卫生间里。
等了十几分钟,还不见霍祖辉出来,方巧心心中起疑,忙起身去敲卫生间的门,一转门把才发现霍祖辉把门给锁了。
用力的拍打着门,方巧心心中惊疑起来,大嚷道:“霍祖辉,你给我出来!你再不出来,我进去就一枪打死你!”
里面没有回应,方巧心知道大事不好,对着门又是拍又是踢。
“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她一喊,下人们急急都往房间里涌来,撞门的,找钥匙的,一阵混乱。
而他们却不知道,卫生间里的霍祖辉已经从窗口爬了出去,霍祖辉已经快五十岁的人,大多数人都只知道他是江浙一带的富商,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少年时曾经是混大码头的,翻墙入室,偷偷抢抢是他的老行当,身手极为敏捷,现在虽然上了岁数,但是此时命在旦夕,多年不用的本事又被激发出来了。
原本院子里还有不少下人,方巧心这么一叫,所有人都上了楼,反而方便了霍祖辉逃跑。
霍祖辉从二楼跃下,忍着伤痛,一瘸一拐的跑到大门口,看大门的老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拳打到在地,就这样,霍祖辉以极快的速度,逃上了大街,撒腿疯狂跑了整条街,拦下一辆黄包车风一般的消失在茫茫上海滩。
发现霍祖辉逃跑后,方巧心彻底愣住了,她还是玩不过霍祖辉这只老狐狸,在他眼里霍祖辉就是一个不中用的老人,而且他被自己打的遍体鳞伤,绑了两天两夜,没吃没喝,怎么可能跳窗而逃?
可是他逃跑了,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跑了,方巧心又悔又恨,把下人们打发下去,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拿出那份协议书看了两眼,气馁失望的落下了眼泪,霍祖辉逃跑了,也就意味着这份协议书已成废纸。
不单如此,自己恐怕也要惹上大麻烦了。
方巧心赶紧拿出行李箱,急急忙忙的收拾了些衣服细软,金银首饰,匆匆的离开了大房子。
她是聪明的,因为霍祖辉逃跑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到巡捕房报了案,几个小时候,警察就上门了。
方巧心也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讽刺的是,很快的,她也成为了通缉犯,抓捕她的通缉告示就贴在婉如那些已经有些残破,在风中飘动的通缉告示旁。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子的命运再次神奇的交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