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露水与香奈儿（十七）
季小北从最开始就没有期待周五下午那个美名其曰放松心情的游戏自己可以脱颖而出，但他惊讶于，最后张莫愁竟然相中了自己帮庞格格写的那句出自王尔德的名人语录。
当然，英文翻译同样来自戚雾。
至于最后的惊喜是什么，季小北还是小小的期待了一下。
张莫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庞格格一通夸奖，下课后就直接和颜悦色带着庞格格去了办公室领取神秘奖品。
不多会儿，他的胖同桌抱着一套厚厚的典藏版王尔德作品全集从后门进来，脸上表情沉重，全都用力摔到季小北面前，欲哭无泪：“张莫愁夸我跟她心有灵犀，说她最近正在品读王尔德的巨作，季小北，这锅我不背。”
季小北笑得肚子都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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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测结果选在周三午自修张莫愁值班的时候张榜公布。
季小北的成绩一如既往在十名左右徘徊，和高一时期没有太大差别，除了语文以及文综成绩相对拔尖，英语和数学可以说是非常拖后腿了。
而这次周测最令他震惊的不是郎妮考了全班第一名，年级十九名，而是戚雾。
戚雾的英语成绩竟然达到一百四十二分！！这个分数在季小北看来绝对是神一样需要仰望的高度。
这不仅意味着她单科成绩是全班第一，就连年纪排名也挤进了前三！！至于前两名，那是雷打不动的两位学神，传闻中上厕所蹲个坑都在背单词的变态！
季小北得知这个成绩之后看向戚雾的眼神都有种惊为天人的敬畏。
比他最先做出反应的是郎妮。
下自修课后，各科课代表从老师那里领到试卷一一发下来，季小北没什么心情去翻错题算分数，胡乱整理堆了堆放到一起，就准备喊戚雾过来取取经，她这逆天的英语到底是怎么学的。
结果郎妮先他一步。
季小北还没开口，就见郎妮一把抽过戚雾的英语卷子，前前后后迅速梭巡过一遍，视线最后定格回卷头的听力部分，淡淡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厉害啊，你听力竟然满分，作文跑掉一分，其余扣掉的七分还不是不会，都是因为马虎，对吧？”
戚雾卷子被拿走的猝不及防，不由反感地皱了皱眉，不大明显，她似乎出于礼貌，仍旧还在对郎妮微笑，语气平和：“是啊，我本身就是个容易马虎的人，做完题也不喜欢检查，跑掉几分马虎分不正常么？”
郎妮两指捏起试卷轻轻放回戚雾桌上，极淡地勾了下嘴角，漫不经心地说：“哦，那你之前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学渣，你考一百四十二分都是学渣，那我们这些分数比你低的脸还往哪放呢？马虎分跑掉几分，要是不马虎这张试卷你不就开天辟地来个满分了么？”
郎妮性格张扬到了一定境界，这话中深意即使傻子都能听得出来。戚雾脸色一点点沉下去，顿默片刻，她抿抿唇，低声说：“我在美国读了三年初中，我英文好有错？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丢掉的这几分其实是我故意的，你现在是不是嫉妒的都想把我卷子撕了？”
郎妮轻轻摇头，她转而看向戚雾，眼神向看待病人般可怜：“公主，所以你现在是在跟我炫耀优越的家庭环境和你的留学经历么？去美国念了三年书，于是你现在觉得你周身金光闪闪，高人一等？请问，我们这些平民见您的时候用不用行个跪拜礼？”
戚雾咬紧嘴唇，气到肩膀都在颤抖。
季小北忍无可忍，攥起手用力敲了下桌子，沉声吼道：“郎妮，你别欺人太甚！”
庞格格被这突然的爆发式一吼吓一大跳，她瞥了眼四面八方闻声汇聚过来的视线，手缩到下面偷偷扯了扯小季小北的袖子。
季小北不耐烦地把她手甩开，眼睛紧紧瞪着郎妮，面色阴鸷。
郎妮慢慢转过头，眼底的不屑已经浓郁到变成讥讽，她刻意摆起一副困惑不解地模样：“咱们班语文尖子生，你听不下去啦？我先搞搞清楚，你刚刚是替小公主打抱不平还是替你自己？”
季小北皱眉：“你管我？”
郎妮轻轻耸肩，一脸无辜：“我当然不管你，我只不过向比我优秀的同学咨询下学习技巧而已，我真的搞不懂诶，是你们太金贵，问也问不得，还是觉得我这没出过国的不够格跟你们讲话？”
季小北一脚踢开椅子站起身，脸色已经冷极，他指着郎妮那张纯良无害的脸，再也忍不下去：“你丫的脑子有病吧，你以为地球你家开的，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见不得别人比你好是吧，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嫉妒使你面目全非？老子现在真想给你面镜子让你看看自己这副阴暗扭曲的嘴脸！你有种在这小县城里窝一辈子，哪也别去，小心去了大城市分分钟被人家秒成渣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季小北！”不知是谁把张莫愁搬来了，她用力摔开门，带着寒刺的眼风直接锁定季小北，“你先给我考个第一出来再说这话！谁给你这么大脸，也不看看自己英语考了几分！”
季小北愤怒的热度还没褪去，哪怕张莫愁来了也没能让他降温。
他满不在乎地抬了抬眼，继续对郎妮讲出最后一句被打断的话：“咱们走着瞧。”
话说完，他自顾自坐回去，看都不看张莫愁一眼，胆量大到庞格格都被震慑住，倒吸一口冷气。
张莫愁后面都训斥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清。
因为戚雾哭了，脸埋进胳膊里，肩膀在轻轻颤抖，可又沉默到连哭声都没有。
季小北有些手足无措，大脑全都空了，这种焦灼与不安几乎能把他一刀刀凌迟。
他不敢光明正大去做些什么哄她开心，他怕别的同学多想，事态反而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同时也担忧自己会控制不好分寸，不经意间暴露出什么。
郎妮一副受害人的姿态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学习当中，根本没收到丁点影响。季小北望着她情绪寡淡的侧脸，咬紧牙关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庞格格悄不蔫递过来一张纸条，硬塞进他手心。
季小北发泄似的抽出一本书往桌上一摔，展开那张纸条。
庞格格圆滚滚的字体写着：她这人就这样，一直都争强好胜的，你们别理她就好了，我初中就跟她同班，这种事情见太多了。
季小北烦躁地揉了把头发，黑色情绪堆积在身体无处发泄，直接把纸条当了郎妮，笔力大到纸都快被划破：你们初中就同班，开学的时候你怎么不跟她同桌！
庞格格满心期待打开纸条，看清那一行清隽字迹，轻轻愣了下，表情滞住，纸条捏在手里，半晌没有动作。
过了好久，季小北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对庞格格低声说：“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我真的气炸了。”
庞格格平静地摇摇头：“没关系，我知道。”
下午第一节课是地理，课堂气氛相对比较平和。
季小北心不在焉地盯着课本，眼角余光却不可自制，时不时飘向前面坐得不再笔直的背。
庞格格似乎也在担忧戚雾的状态，犹豫好一会儿，从一个精美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彩页，开始埋头认真地写起东西。
就快下课了，她终于停笔，冷不丁转脸对上季小北，笑得有些呆呆傻傻的，眼睛尤为真诚：“其实一直没来得及说，你那会儿站起来发脾气的时候还挺帅的！”
季小北嫌弃地皱了皱眉，躲瘟疫一样靠到墙上：“少来，你别这个样子，跟鬼上身了似的。”
庞格格毫不在意地“嘁”了身，脸上不愠不恼，把手里的彩页对折两下，朝他扬扬眉：“放心吧，小公主是大家的，交给我来哄，还有，女生的心思你别猜，大傻子！”
虽然“小傻子”和“大傻子”只有一字之差，可季小北觉得，庞格格这么念叨他，他讨厌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