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城斜倚在展示柜上，屈起一边膝盖单脚支地，吊儿郎当地接过导购小姐手里的裙子。
他前后大致打量一圈，皱眉：“这种基本款式我家衣柜已经有不下十件。”
导购小姐保持着笑不露齿的标准笑脸，很快又选好一条与方才样式颜色都大相径庭的新款来。
牧城继续刚才的动作，为难地摇摇头：“整体感觉太浮夸。”
星似懒得打断他自以为是的表演，晃了晃手里的可乐，然后把吸管换成自己的，自顾自边喝边看表演。
导购小姐耐心极了，很快又取了一条裸色修身长裙过来。
牧城连接过来认真看一眼的步骤都直接跳过，摇头：“太成熟，气质不符。”
…………
星似的整杯可乐就是在牧城不停的，而且是各种借口不重样的否定中喝完的。
她清清喉咙，示意牧城别入戏太深。
牧城看着完全笑不出来还在竭力维持微笑的导购小姐，也觉得差不多了，他接过那条淡蓝色钩花纱裙，用自己的审美标准来评判，觉得颜色与款式大概可以打个八九分，他终于勉强点了点头，转身展示给星似：“Honey——”
星似站起身，直接打断他：“Just so so。”
被半路截胡的牧城懵了一下，尤其是听星似还是用英文打断自己。
星似接过他手里的裙子粗略审视一遍，表情乏善可陈：“But it was a very acceptable one。I don’t like to live up to other people’s good intentions，let alone my dear ones。”
（但是勉强可以接受，我最不喜欢辜负别人的良苦用心，更何况是我家亲爱的。）
牧城也说不清自己是因为被突然打断还是源于星似那句“我家亲爱的”，脸颊被烫到似的，一下红到耳根。
而且星似的英文流畅程度竟然完全不亚于自己，甚至腔调听起来都像自己的复制版？
星似三下五除二换掉自己那套在导购小姐眼中惨不忍睹的卫衣牛仔裤，穿上那条淡蓝色钩花纱裙，踩着银色绑带高跟鞋从试衣间出来，钱包和衣服直接丢给牧城，表情淡漠：“That’s your aesthetic。”
（这就是你的审美。）
牧城脸上一阵燥热，说不清缘由，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从她身上移开视线，抽出银行卡递给导购小姐，签完字后立马小跑着跟上星似离开的身影。
“嘿，你竟然还会讲英文？你到底还有多少隐藏技能没来得及施展？”
星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拜你所赐，幼稚的小孩。”
顿了顿，她又说：“戏精。”
牧城没有深究她话中意味，站在原地，盯着她优雅而不自知的背影，心里只剩一个想法。
果然是美的不像人类。
结束这轮一波三折的购物，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时天色将将黑透。
星似靠在椅背上，望着头顶零零点点的几粒星光出神。
牧城匀速开着车，时不时扭头看向星似，她的眉眼隐在暮色中，本就冷淡的模样此刻更看不出情绪。
牧城敲敲方向盘，打破这奇怪的结界：“晚上想吃什么？”
星似抬腕，扫了眼毫无波澜的元素盘：“既然没有食欲，为什么一定要吃饭？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而摄取能量，这种做法着实可悲。”
牧城：“…………？？”
他头一次注意到星似手腕上那块白色表盘，凝神看了几秒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但星似刚刚的动作又很可疑，他索性直接抓起星似胳膊拽向自己：“这表什么牌子的？看起来款式还不错。”
星似冷冷瞪他一眼，警告他放手。
一闪而过的瞬间，牧城足以看清那块表盘并没有指针与刻度，而是被划分成十几块面积不一的区域，底部印着他看不懂的奇怪符文。
这么一来，对于未来会发生哪些奇妙的事情，牧城反而更加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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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和小K照例买好早餐从隔壁小区跑来公寓，他们掐算好时间，八点十分准时敲门，刚好是牧城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的时间点。
小K望着那扇紧闭的次卧门，压低声音：“老大，四姐还没睡醒？待会我们都去公司了她要一个人在家么？”
牧城心道，她要是能安分在家待着那才邪门。
疯子插话：“咱们接下来是要开始办大事的，带着女人去公司算怎么回事？”他意味深长地朝牧城挑挑下巴，“对吧老大？”
牧城正低头撕着油条泡进豆浆，闻声抬眸看向对面满含期待的两双眼睛，低声说：“从今天开始，推掉所有外包任务，之前策划中的两个APP先放一放，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们只做花无妖这一个项目，并且，必须要跑在薛非前面发布上线。”
疯子激动地一拍桌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老大，你终于肯放下那件事了，我太高兴了，真的！”
小K也郑重其事地清清喉咙，脸上是少见的严肃：“虽然我没有参与你们大学时期关于这款手游策划的最初创意和反复修改精进，但是我真的觉得很荣幸能加入到这个团队接触到这款游戏，我觉得我们一定可以做好它，加班熬夜什么的我最擅长了，保准没有任何怨言，随时听从老大安排！”
牧城抽出一张纸巾擦掉指尖油渍，站起身，伸出手停在疯子和小K中间，唇角掀起一个张扬的弧度：“别怂，就是干！！”
气氛瞬间被点燃到极点，整个餐厅全是按耐不住的热血沸腾。
出门前，牧城的视线落在鞋柜那双白色华莱士上停顿两秒，关于星似身上存在的疑惑实在太多，但其中一点，他想，他今天或许能找出一个答案。
牧城前脚刚走，星似就推开次卧门走进餐厅。
她很确定，有了这次的尝试，豆浆这种食物她是不会再碰第二次的，她从冰箱取出一罐可乐，小口喝着走向门口，准备出门。
临了，余光注意到鞋柜那排昨天逛街的战利品，她想起那段小插曲，于是踢掉拖鞋，拿起摆放在最外面的那双华莱士。
吸取上次吓到疯子的经验，星似决定这次规规矩矩，一步一个脚印地融入人群。
她没有目标人物以及计划中的具体地点，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餐厅，咖啡馆，步行街，小区公园，几次浅显的元素浮现皆和上次活动时一样，结果都以收集失败告终。
星似揉揉酸胀的小腿，被路边一个正在乞讨的老大爷吸引到视线。
星似走过去蹲在老大爷旁边，看着面前那个破旧的小瓷碗，碗底零零碎碎撒了几枚硬币和小额纸币，她心里忽然有了想法。
“大爷，您是特别需要钱么？”
老大爷掀掀眼皮，浑浊苍老的眼睛看向星似，半晌，幽幽叹一口气：“来时糊涂去时迷，空在人间走一回，生我之前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不如不来亦不去，也无欢喜也无悲。”
星似听得云里雾里，想了想，又问：“大爷，如果我现在给您一大笔钱，无偿赠与，您能不能配合我，迸发出强烈的求财欲？”
星似说完先看向元素盘，却发现老大爷身上并未出现任何财欲波动。
老大爷摇摇头，脸上皱纹更深了，像是沙漠枯涸皴裂的树皮。他闭上眼睛，缓缓地说：“佛曰：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过后，不过一捧黄沙。”
星似再看元素盘，求死欲，求生欲，求财欲，这三个按理说有可能会浮现的元素竟然无一出现。
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人类古代才出现过的神仙时，老大爷忽然睁开眼睛奇怪地看向她，换了一种语气：“丫头，你怕别是个傻的吧？”
星似：“…………”
她内心陡然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她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放进小瓷碗，朝老大爷微微颔首，大概是活动一天并且没有丝毫收获，在身心俱疲的同时，忽然有点想吃牧城昨晚煮的那种意面了。
星似环顾四周，视线最终锁定在不远处一条幽闭的小巷子里。
她没有精力和心情再一步步走回牧城的公寓。
星似穿过马路，慢慢走向那条小巷，随着她与巷口距离的逐渐缩短，她竟意外的感受到前方有磁场召唤，且十分强烈，她加快脚步，同时迅速瞥了眼元素盘，是“惧”元素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