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城听到“斯托默”三个字时表情立马变了。
“你知道斯托默星球？”
星似对于这种猫捉耗子般的游戏有些腻了，她兴致缺缺地耸了下肩膀，绕过牧城走到冰箱旁，取出一根奶砖，边撕包装袋边说：“那是我的母星。”
她转身接过牧城手里摆设一样的平板，手心轻轻一划，屏幕瞬间恢复正常。
牧城仍旧错愕地盯着她，迟迟反应不过来。
星似见怪不怪地咬着雪糕，抬手指了下客厅方向：“来，我们坐下聊一聊。”
直到她转身走开，牧城这才恍然回神，他一把扯住她肩膀，声音迫切，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先回答我，斯托默是吸血鬼的母星么？”
星似对于他这种一言不合就上手的行为竟也习以为常，她淡淡瞥一眼肩头那只用了十二分力的手，冷笑：“吸血鬼不吸血，喜欢喝可乐？还能吃雪糕？说你蠢你还谦虚了。”
牧城无心任她消遣，手上用力一拽，直接将星似扔回墙角，他身体随之笼罩过去，双臂紧紧锁住她，气压极沉，渗红的眼圈让星似大脑空白了片刻，一时忘记反抗，手里的雪糕也被摔碎在地上。
“回答我，斯托默是吸血鬼的母星么！”
星似眨眨眼，从那种奇怪的情绪感染中挣脱出来，拿手指轻戳了戳他肩膀，声音无意识柔软了几分：“我知道你最想问的是什么。”
在星似沉静注视下，牧城仿佛被安抚治愈，僵硬的神情慢慢缓和下来，他垂下手，不敢再去直视星似的眼睛，懊恼地说：“对不起，是我反应过激了。”
“你的爸爸去世了，和你猜测的一样，”星似看着他低垂的眼眸，试探性开口，“他们的飞船的确抵达了斯托默星球，但是，飞船着陆点是在星球最外缘的防护区，那里没有任何生物，没有水和食物，类似你们人类科幻电影里出现的镜头，全部都是陨石和荒原，并且……他们应该是先穿越了时空洞，最后才抵达斯托默。”
牧城的反应比星似预料中要冷静，他低声问：“穿越时空洞，代表了什么？”
星似有些搞不懂自己此时为什么会感到情绪变得遗憾与失落，她声音无意识变得很轻：“我见到那些宇航员的时候，他们已经老了，大概六七十岁的年纪。”
牧城唇瓣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终究也没能开口，他觉得喉咙涨得有些发痛，他低下头，吃力吞着喉咙，反复几次，声音已低哑的连不成话：“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他离开的痛苦么？”
星似迟疑道：“我们发现防护区有生命迹象时，他们大概抵达有一段时间了，我们赶到的时候，其中一位宇航员已经失去生命迹象，其余人类生命体征不一，但我们当时并不懂地球语言，所以，至于你爸爸说过什么，抱歉，我无能为力。”
牧城手心抚上额头，深吸一口气再缓慢吐出，如此反复几次，才说：“那应该没有太多痛苦，至少也算是经历过衰老到死亡的过程，这个结果比我预想中要好很多，我一直以为他们中途就会失败，飞船撞上陨石，或者航线出现偏离，燃料出现问题，被永远困在黑洞之类。听到这个消息我很开心，真的。他证明了自己，他成功了。”
星似静静看着他，看他一次次深呼吸，看他强忍着涨红的眼圈，看他视线无处安放，看他脆弱成了一个迷路的小孩。
于是她把准备好的那些话全都咽了回去。
她想说，他们赶到的时候一位宇航员已经失去生命迹象，其余人体征不一，他们会为了仅剩不多的食物和纯净水勾心斗角，会在飞船一次次启动失败后对同伴无休止的抱怨，甚至大打出手，他们每天只有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可以见到阳光，那里的黑夜总是看不到尽头。那些漫长无涯的时光，他们全部用来想念亲人和爱人，迫切到流泪。她想说，不多久，氧气罐用光，食物和水源消耗殆尽，有人疯了，有人无法忍受这种痛苦自杀了，稀薄的氧气与饥饿终于打败一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及此，星似想起些什么，突然打破这沉默：“我们当时有在你爸爸身上取下一块怀表做研究，也就是我手上这块表盘的创作参考原型。”
牧城终于抬起头，迫切地看向她：“可以把它还给我么？”
星似认真回想了一下，说：“那块怀表现在在星离身上，我们离开地球的时候会碰面，到时还给你。”
说到这儿，她眸光微转，晃着指尖敲了敲下巴，视线在牧城五官上细细浏览一番：“我刚记起来，怀表里有一张相片，上面是一个萌萌的小胖子，原来就是你啊？看来我们早在……嗯，用地球时间来推算，应该有四年了，这么早就见过面了。”
牧城的心情在这句类似调侃中奇迹般好转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那是我爸爸？”他说完后又觉得这句话逻辑有问题，立马改口，“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是我爸爸的儿子？”
星似：“…………？？”
牧城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星似也随之弯了下唇角，她探出食指伸向牧城额心，示范给他看：“还记得这个动作么？我跟你说的那些，我如果想知道你的未来，只需要一分钟，不是说说而已，包括你所有的过去，只要我想看到。”
她指尖刺探性朝牧城皮肤贴去，牧城反应敏捷歪头闪开，仿佛那指尖点着剧毒般骇人。
星似摊开手心，说：“就是这么简单。”
经历过这些天的种种匪夷所思，牧城此时无论听到什么，见到什么，便再也不会觉得惊讶与不可置信。
他反倒彻底放下疑惑与防备，平静地问：“所以，你看到了我全部的过去，事无巨细？”
星似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只要是存在于你大脑的记忆，尤其是印象深刻的片段，我全都看到了，当然，我如果想客观了解关于你的过去，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就是回到过去的时空里，以旁观者身份进入你的生活，用我的眼睛，亲自去看去感受，很显然，这样做的代价就是我要忍受时间的缓慢流逝，就像呆子一样每天二十四小时这么无聊的看着你。相比之下，前者只需要一分钟，是最快捷聪明的选择，后者免谈，我为什么要浪费我的时间在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类身上，这种做法实在太愚蠢了。”
牧城：“……我逼你去偷看我过去了？”
星似淡淡反问：“寄生兽寻找宿主时都知道挑选一个相对可口的来下手，我只是了解一下你的过去，测试一下你究竟愚蠢到什么程度，所以，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