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似经历这一遭关于人性深处的种种复杂过渡已经累极，她顾不上先前的决定，看陆嘉情绪稳定下来，独自回了家，便直接扭曲空间回到公寓卧室。
她先打开一罐可乐，给自己补充能量，边喝边朝门口走去。
猝不及防地，牧城正抬手欲敲门，房门便被星似从里面打开。
二人视线正撞上，彼此皆是一愣，星似先回过神，挑了挑眉，她看到牧城脸色格外沉重紧绷，看向自己的眼底划开着一道泾渭分明的警戒线，甚至比阳台初见时还要深刻。未抬起的那只手里拿着平板，屏幕仍亮着，星似淡淡看去一眼，上面显示似乎是一张地图，线条复杂凌乱，还有一串红色标注点闪着微弱的光。
牧城还在直勾勾盯着她，全是刺探的意外，尖锐且沉。
星似小口啜着可乐，姿态悠闲享受，与他对视。
这场无声的战役没有吹响号角就已经开始，时间一分一秒匀速流逝着，仿佛慢到能够听见时空交替转换的声音。
星似一罐可乐很快见了底，她朝牧城举了下易拉罐：“你这是在用实际行动证明给我看，你遵守了我的约法三章，现在心里明明有一堆的疑惑，你抓心挠肺想知道，却没办法开口问我？”
她看了下牧城手里的平板，说：“想问什么，说出来听听，回答权在我，一切看我心情。”
牧城自始至终一直在屏息般，闻言立时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来。
“你……”
他刚开口，又瞬时顿住，默了默，便换了一种声音：“你先保证，接下来不会打断我，让我把话说完。”他对这个既神奇又满身疑点的女人已经产生繁体加粗的阴影，挥之不去。
星似无所谓摊开手心，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抱臂靠到门上，出乎意料地配合。
牧城咽了下喉咙，继续刚刚的问题：“你……”
星似认真回忆了一下，忽然开口：“稍等，我还是有必要打断一下，你有没有觉得你刚刚那句话特别耳熟，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
牧城：“…………？？！！”说好的不打断呢！！
牧城恼火地瞪着她，思路差点又被搅得一塌糊涂。
星似莞尔：“很像你小时候，把你爸的实验室祸害完，然后负荆请罪，都会这么说，‘你先保证，接下来不会打我，让我把话说完’，对么？”
牧城诧异地瞪大眼睛：“你……”
星似指尖轻轻地敲了敲易拉罐，说：“继续你的问题。”
牧城：谁来告诉他杀死一只机器人算不算犯法？啊喂！
他闭上眼睛痛苦地捏了捏眉心，自己想问什么来着？
“你今天去了很多地方。”牧城语速宛如按了快进键的播音机，毫无卡顿先抛出一句，渐渐找回思路。
星似点点头，如他所愿，连“嗯”这个音节都省略。
牧城开门见山地说：“十三中有一名读高三的学生跳楼了，你刚好去过学校附近。”
星似继续点头，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变化。
牧城皱眉，神色迅速凝重下来：“所以，这件事和你有关么？”
星似等了五秒钟，见牧城迟迟没有再开口，才说：“所以，我现在可以讲话么？”
牧城好不容易营造出的紧张氛围差点分分钟破功。
“和我有关。”
星似笔直看向他的眼眸深处，说：“人是我杀的，因为我需要收集九十九个十七岁小男孩的鲜血来维持我的生命，否则我的身体就会一点点枯萎，腐烂，直至死掉，这也是我为什么拥有异能，为什么拥有超高智商的原因。”
牧城狠狠吃了一惊，这既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又是他意料之外的直接，他早就做好和星似反复周旋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到论证！
牧城抓着平板的那只手无意识一松，星似眼疾手快，以他完全无法捕捉的速度弯腰接过将将擦地的平板，身体重新靠到门上，直接看向屏幕那一条被红色暗点串起来的路线。
“还愣在这儿不跑？”星似专注看着那些地点标注，没抬头，淡淡反问，“仗着你年纪大了，以为我不敢吃你？”
牧城下意识摸了下裤兜，完蛋，手机没带在身上，想报警求助也来不及。
他咬了下嘴唇，犹豫几秒，低声说：“我不怕死。”
星似愣了愣，多少有些意外，她低眸看了眼元素盘，果真感应不到丝毫求生欲显现。
她心里同时灵光乍现一个有趣的想法。
星似把平板还给牧城，收起全部表情，冷哼一声：“言而无信的人类，我果然不应该相信你。”
话落，她瞥了眼左脚那只华莱士，转而朝牧城挑了挑眉。
下一秒，牧城手里的平板屏幕一晃，地图花掉，然后彻底黑屏。
星似阴沉着脸朝他走近一步，两个人距离迅速缩短，不足一尺，近到能听清彼此心跳与呼吸。
星似微仰头，笔直盯着牧城的眼睛，周身气压极低，仿佛随时能把他整个吞噬掉，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牧城垂着眼，被迫与她对视，手指无意识抓紧平板，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故作镇定地低声问：“你……你想怎么吃？我可不是十七岁。”
星似闻言掀起右边唇角，是个弧度极小，此刻看来却格外可怕的浅笑，不等牧城看清，她忽然踮脚抓住他肩头，脑袋歪到一侧朝他修长的脖颈凑去。
啊啊啊啊啊！！！！！原来是吸血鬼！！！！！
压在牧城心里那么厚的疑云瞬间清明！
牧城内心波澜壮阔，浑身血液仿佛浪打礁石般开始激烈滚涌，几乎要涨破血管，面上却多重人格一样平静到极致，他咽一下喉咙，连反抗都没有，就用力闭上眼睛。
不怕死是真的，但星似竟然是个吸血鬼？？！！这才是最令他震惊的！！
星似在距离他皮肤三厘米的空间停下，抬腕看向元素盘，却发现求生欲仍旧没有丝毫显现？？
星似困惑之余不得不将前几次与牧城接触时的片段串联到一起，她第一次见到牧城，他经历了兄弟背叛，公司面临破产，但他身上没有丁点财欲及愤怒显现，一起用餐时，无论食物是什么，也没有相应食欲显现，甚至，得知彩票中了六百万，他竟然感受不到任何喜悦？？
这不合乎常理。
星似有瞬间错觉，如此无欲无求，牧城有没有可能是斯托默星球的子民。
牧城痛苦地闭紧眼睛，半分钟过去，仍旧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刺痛感以及血液流失的空洞，他试探性将眼皮掀开一半，就见星似正靠在门上抱臂盯着自己，脸色肃穆，似乎等了挺久。
牧城冷不丁吓了一跳，一个趔趄朝后跌去。
“所以你想说，我已经老到你下不了口了？”
星似皱起眉，上下认真打量他一圈，困惑地说：“我现在都严重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人。”
牧城：“…………？？？”
他先摸向自己脖颈，指腹压到跳动鲜活的大动脉上感受了几秒钟，十分确定自己还活着，又不动声色拿舌尖顶了顶两侧门牙，再次确定自己没有被感染转变成吸血鬼。
然而，以程序猿的思维来考虑此种现象，这无疑是一项灾难。
牧城脱口而出：“我的血，难道不能喝？”
星似无奈摇头，奇怪地说：“地球怎么会有你这种奇葩生物？真应该把你带回斯托默做个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