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整天办公室都出奇安静,只剩指尖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起起落落,偶尔掺杂着一两道转椅摩擦地板的细小噪音,大家都无约自守,没人再去谈及上午那一幕。
星似皱眉喝掉马克杯里剩余的咖啡,起身拍拍手掌:“把你们手头的工作做下收尾,关设备下班了。”
话音刚落,最靠角落的小格子间弹出“啪嗒”一声脆响,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齐刷刷扭头看向牧城的方位。
望着某人指间一点猩红,星似抱起手臂,冷声道:“Smoking is forbidden in the office。”
牧城罔若未闻,眼睛迷茫地眯起来,盯着桌面不知什么文件在走神。
小K一脸纠结地朝星似使眼色,欲言又止。
疯子大喇喇伸个懒腰,打着哈欠含糊道:“四姐,这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你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行,老大不轻易抽烟,一个月也就那么一两次,真的,管得太紧了会适得其反的,老大可不是妻管严的性子。”
星似:“…………??”
她罕见被噎了一下,也忘记反驳,起身径直走到牧城办公桌旁,伸手利落截过他指间刚吸燃的烟,在烟灰缸摁熄,不悦道:“下班,回家。”
牧城微微低着头,抬手撑起两边额角,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我想自己待会,你们走吧。”
星似看着他这幅郁郁寡欢的颓唐状态,不由烧起一股无名火,朝他椅子踹去一脚:“我不想开车!”
牧城神色还有些混沌不明,不耐烦地皱起眉看她:“你不是穿越玩的挺六么,你直接穿回去啊?”
小K:“…………??”
疯子:“……老大这怕是猝死前的回光返照。”
之之:“……+10086。”
三人动作一个比一个麻利,迅速关了电脑,争先恐后窜向门口,硕大的办公室一溜烟就空了。
牧城终于醒过神,面露土色:“…………我错了,对不起。”
星似好脾气地弯了弯嘴角:“是挺六的,六到飞起,甚至我已经控制不住我自己,想要带你也六一把了。”
牧城只来得及做出睁大眼睛的动作,手腕便被星似抓住,喉咙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死,他无法再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围一切事物开始高速旋转,整个人像是被吸进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像是星空一样绵长的卷轴画在身后飞速蔓延,看不到始末,连挣扎都找不到丝毫缺口。
他被短暂的窒息感裹挟住,似乎只是一个呼吸的间隔,身边所有的光斑和黑暗都瞬间消散,他已经出现在公寓客厅,眸底被熟悉的景象重新填满,头顶日光灯的亮意乍一看还有些刺目,呆子挥舞着洁白的手臂在他对面晃来晃去,像在叫醒一个昏迷的病人。
星似闲散坐在沙发扶手上,戏虐地挑眉看着他,唇角含笑:“老大,六么?”
牧城卡在一半的呼吸动作终于得以继续,他很用力的松下一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虽有些想发火,可又不得不承认,刚刚那波云诡谲的经历,让他堆积在胸腔一整天的郁结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喝酒么?”牧城沉思片刻,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
星似愣了下:“什么?”
牧城没说话,径直走向吧台后的酒柜,视线淡淡梭巡一圈,便锁定在一瓶波尔多上,呆子很有眼力劲地递来一只开瓶器,牧城接过来,语气格外自然地说:“去给你妈拿一听雪碧过来。”
星似:“…………??”
“我不喝雪碧,我讨厌柠檬的味道。”
牧城假装惊喜了一下:“真巧,我也讨厌柠檬,大概你这个喜好也是遗传了我吧。但是,怕你第一次喝不惯,红酒配雪碧的味道其实还不错,我们上学的时候经常这么干。”
星似正准备继续说什么,猛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她凝神仔细想了下,声音沉下来:“我还没同意要陪你喝酒。”
牧城利落地拔出酒塞,将红酒倒进醒酒器,没在意她的回绝,漫不经心道:“那我喝酒,你喝可乐?”
星似倏然起身,较真地皱起眉:“重点在于我还没同意陪你喝酒,而不是我喝什么的问题!”
注意到牧城忍俊不禁偷偷勾起的嘴角,星似才发觉自己又被这个地球人套路了!她气急败坏地走向吧台,作势要夺过牧城刚倒好红酒的醒酒器,牧城眼疾手快先一步抱到身后,扬起眉梢挑衅道:“四姐怕别是不敢跟我比酒量吧?喝酒输给我一地球人你怕你小伙伴们会嘲笑你到休眠,对吧?”
星似抱臂倨傲地仰起脸:“你什么酒量,你以为我心里没数?”
她一把捞过牧城刚擦好的高脚杯,从呆子手里接过雪碧,倒进杯底三分之一,朝牧城点点下巴:“来啊,谁怕谁。”
牧城也顾不得红酒还没醒好,生怕她会反悔,直接给她倒了半杯进去,红酒与雪碧缓缓交融,二氧化碳在殷红色液体的撞击下发酵,滚出一圈细小而活跃的气泡,争相涌上水平面,像在迎接一场华美的盛宴。
牧城拉过转椅,紧挨星似对面坐下,给自己倒好红酒,悠然轻晃几下,然后跟星似碰杯,一本正经地说:“能够见证四姐有生之年第一次喝酒的场面,是我的荣幸。”
星似并不买账,不屑地瞥他一眼:“愚蠢的人类总喜欢拿酒精麻痹自己。”
牧城举杯,轻抿一口酒入喉,晃着高脚杯煞有其事地说:“错,我不否认我最初的想法的确是借酒浇愁,但现在,喝酒纯粹是为了取悦自己。”
他将手肘支在吧台上,掌心托起半侧脸,认真看着星似的眼睛,整个人状态都变得慵懒而安静:“最近这段时间真的很感谢你,尤其今天。”
星似像是被他突然贴近的视线粘合住,反应竟慢了半拍,她不自在的移开眼,握住高脚杯一仰头,爽快干掉一整杯酒。
牧城勾起嘴角,不着痕迹又朝她靠近几厘米,诱哄似的低声问:“什么感觉?”
星似不自觉朝后缩了缩,声音结巴起来:“没……没什么感觉。”
牧城又给她满上一杯酒,这次没有兑雪碧,拿起酒杯跟她碰一下:“再来。”
他率先做出表率一样,干了那杯酒,还举着空杯在星似眼前挑衅似的晃了晃。
星似自然不甘示弱,拿起酒杯,微微皱眉,喝光第二杯酒。
牧城格外殷勤,端起醒酒器又要去给她加酒,星似抓着杯子躲开,缓慢地闭了下眼睛,嗓音已经有明显的飘忽:“自作聪明的人类,别想骗我,你之前喝酒可不是这么喝的……”
一句话说到后面几个字,已经淡的几乎听不清,牧城看着她晕乎乎地抬手抚上额间,用力摇摇头,还在逞强,最后却无济于事,身体一点点虚软地趴到吧台上,很快就彻底安静下来。
牧城迟疑着,伸过手揉了揉她的头,见她除了轻轻哼唧几声象征性做出反抗,再也没了多余力气,终于得逞地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