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城徒劳地张了张嘴,眼睁睁看着星似的背影消失在那道轻轻关阖的房门后,那些昨晚就该找出个所以然的问题走马灯似的在大脑快速闪过一遍,他用了半分钟的时间整理好提问顺序,然后仰头喝掉剩余的半杯咖啡,走到那间次卧门外。
他才刚做出一个敲门的手势,还来不及碰到门板,就听星似不甚耐烦地说:“断电倒计时二十六秒,呆子,你家电卡该充值了。”
牧城:你又知道了??
“你先回答我——”
星似慵懒地打个哈欠,再次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二十五,二十四,二十三……”
…………
一个小时后,小区健身俱乐部。
牧城从跑步机上下来,到储物柜取出手机,拨通疯子电话。
“上午塞给你的那张彩票还在么?”
疯子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玩意儿?”
牧城脸色淡淡的,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在经历过这番接连不断的诡异事件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令他震惊了。
“那张彩票,可能真的中奖了。”
疯子:这究竟是一群什么蛇精病队友?
确定过彩票被小K完好保管着,牧城没心情给疯子多做解释,挂掉电话重新回到器械区。
他需要不停流汗以缓解这最后几个小时的漫长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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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清场的小哥数不清是第几次过来催他,满脸愁容:“大兄弟,你真的不能再跑下去了,你这样高强度无间断的运动很容易猝死的,我们经理说了,他免费送你一年的会员,你快回家吧,我求你了!”
牧城调整呼吸,渐渐放缓脚下的速度慢下来,抬腕看了下时间,不出意外的话,疯子的电话应该马上就要打进来了。
他从跑步机上下来,边拿毛巾擦汗边朝清场小哥抛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我看起来真的很缺钱?”
小哥忙不迭地摇头:“你现在有没有脑部缺氧或者胸口发闷、视线模糊的情况出现?如果没有,我就通知医护人员下班了?”
牧城心里的无奈无以言表,他打开水瓶猛灌了一大口水,摇摇头:“大概我看起来真的很缺钱。”
“疯子”两个字闪耀在手机屏幕上时,距离彩票开奖时间刚过两分钟,牧城深吸一口气,走出健身会所大门,划下接听。
对面先是反常的几秒钟沉默,随后是小K略娘炮的尖叫:“老大!老大……”
至于接下来将要听到的那个答案,牧城心里已经有数了。
疯子不知是惊讶过了头还是又在装大爷,他特镇定地把小K推开,将手机调到另一边,语气沉稳:“老大,六百万,RMB,对不起,我是神经病,你们都是神。”
牧城淡淡“嗯”一声,不知为何,这个结论被证实后他心里反倒奇怪的释怀了,如果非要一个像样的理由来解释他此刻的心情,大概就是,鬼见的多了,就不怕走夜路了?
这么推论,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他收了手机,准备挂断,那边,疯子终于装不下了,扯着嗓子大叫一声:“老子不用去给那帮傻逼菜鸟打工了!”
牧城直接关了手机。
是的,这笔钱支撑公司恢复运营绰绰有余,并且,之前由于各种外界因素推迟开发的花无妖手游如无意外也可以在近期提上日程。
如果没有昨晚阳台那戏剧性的一幕,如果这个女人没有闯入他的视线他的公寓,如果这张彩票是疯子和小K用来打趣苦逼人生随手买下的,甚至于——
如果今天中午公寓断电是因为跳闸了?
他或许也会和电话那端的疯子与小K一样,开心的像个三百多斤的孩子。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这个女人,说出口的每句话,都严谨到找不出丝毫纰漏,她预言的这两件事情,也全都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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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城推开公寓门的时候吓了一跳。
彼时,客厅窗帘全敞,没有开灯,静匿的像是无人居住的深山老宅,惨白清冷的月光在窗口沉浮,成了房间唯一的光源,透过阳台在暗色的木质地板上留下一片斑驳,随着他开门的动作,一阵穿堂风经过,素色纱帘被悉数卷起,随风荡漾在半空,走廊深处紧接着传来一道房门被带上的吱呀声响。
牧城只觉得这幅场景像极恐怖片最常出现的恶俗镜头,似乎下一秒眼前就会凭空出现一张倒立的,被挖去双眼血淋淋的脸,然后一双长着巨长指甲的手会狠狠掐住他的脖子,龇牙裂目:“还我彩票……”
牧城汗毛倒竖,周身一凛,摸到主灯开关“啪”地一声摁亮。
黑暗与恐惧瞬间被击退驱散,他这才发现客厅原来还有两个人。
不,确切来说,这两个也许都不是人。
星似正盘腿窝在沙发里盯着矮几上的一排易拉罐可乐,表情略微凝重,见到灯被打亮,也只是抬头淡淡看他一眼,脸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
呆子乖巧地守在一旁,静如处子,俨然已经忘记自己姓谁名谁,祖宗又是谁了。
牧城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把挎包取下来,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捞过一罐可乐打开,递给星似,又给自己开一罐,然后象征性地跟她碰了下,低声说:“彩票中奖了,六百万。”
星似专注地盯着面前正滋滋冒泡的可乐,轻轻“哦”一声,稀疏平常的模样。
牧城对于她的此种反应也见怪不怪了。
“钱我会……”
“我们来个约法三章。”星似在打断他的同时,终于舍得移开视线,扭头看向他的眼睛。
“咳……咳咳……”牧城扔开可乐,扭过头一阵剧烈地咳嗽。
星似挑了挑眉。
“呆子,我的墨镜呢?”牧城捏着喉咙,双颊涨的通红。
“衣帽间进门后左手边第二隔层,从下往上数第四个抽屉,里面是你所有的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