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城已经无力吐槽什么,看了眼刚暗下去的手机屏幕,重新解锁,果断输入110。
前后不过两秒钟的时间流逝,在他指腹即将触摸到拨号键的一刹那,额心忽然传来一道冰凉的温度,仿佛被一根尖锐的银针迅速刺破肌肤,以势不可挡的速度蔓延直抵大脑深处。
他触电般懵了一下,被迫止住手上动作,慢慢抬起头来。
对视的刹那,牧城呼吸微微一滞。
因为毫无预料的,女人已经睁开眼睛,此时正笔直盯着自己,是带着实质性的审视。
那双眼睛通透平静,像是夜里沉睡的深海,眼神却又不合时宜的格外锐利,仿佛一把用柔软铸造的刀子,让人下意识想要避开,同时却又被一种说不清的元素吸引着,牵扯着,欲罢不能。
这是一种奇怪的矛盾结合感。
他很确定,有生之年,他从未见到过一双类似于这样带给自己双重触动的眼睛。
不知是视线来不及聚焦的错觉,还是来自头顶某种光线的反射,牧城竟看到那双眸底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迅速消失。
至于额心的凉意源头,是女人温度明显偏低的食指指尖抵在自己的皮肤上。
身体最先做出反应的是脱缰野马般开始疯狂加速的心跳。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天哪这个女人是谁?
牧城张开嘴巴,本该脱口而出的质问却悉数滞死在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到女人缓缓闭上眼睛,脸上捕捉不到丝毫表情,抵在自己额心的指腹温度似乎是被周围空气感染,开始有了些暖意汇聚。
她似乎是在感受什么,又似乎,在窥视什么。
他就在她的指尖,丧失掉一切本能,只能呆愣的等待这场特殊沟通的结束。
这是无比漫长的一分钟,仿佛连时间都刻意变得迟缓下来,配合着她此刻这突兀怪异的举动。
女人指尖离开他额心的时候,手机屏幕刚好暗下去,自动锁屏。
一分钟,不多不少。
直到她轻抬眼皮,终于睁开眼睛,牧城这才得以松了口气,那种周身被一条无形枷锁束缚起来的感觉逐渐击碎散开,他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声问:“你是谁?”
女人似乎是出于礼貌,生硬地勾了下唇角,才用一种格外缓慢的语速开口:“星似,我叫星似。”
牧城再次被她极具穿透力的视线盯住的同时,不由头皮一麻,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脱光衣服钉在十字架上接受万人的目光洗礼一样。
如果他不是无神论者,他现在一定会一口咬定自己遇到一只千年老妖。
牧城腾地一下站起来,躲开那道淡漠清冷的视线,背过身去痛苦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星四,星似?
鬼知道百家姓里有没有“星”这个姓氏?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为什么会掉在自己家阳台?
牧城找回主人公应有的气势,转过身,重新看向刚换了另一种舒适姿势斜倚在沙发上的女人。
“你……”
“玩cosplay不小心喝多了,”星似打断他正要出口的问题,看他明显吃了一惊,又慢慢补充,“和你一样。”
突然的打断使牧城刚刚建立起来的逻辑思维差点又崩塌碎成一地。
他愣了足足五秒,才继续抛出设想好的下一个问题:“你……”
“隔壁邻居家三天两头闹自杀的猫儿子带我来的。”
女人语速忽然加快,变得与常人无异。
已经提前排好队的第三个问题是什么,牧城一下就忘了。
他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两个字:“猫呢?”
“自杀未遂被隔壁胖女人用一盒鲮鱼罐头诱哄回去了,”说到这儿,星似一直静止的面部表情发生些许变化,她要笑不笑地掀了下唇角,语速又刻意慢下来,一字一句地说:“猫儿子不失眠,现在估计已经睡了。”
牧城愣在原地,大脑被软绵绵的夜风吹得一片空白。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的运行程序出现乱码,就一定是自己大脑宕机了。
牧城看透现象的本质后反倒平静下来,他默默背过身,不发一言,抓着栏杆开始抬头看天。
泼墨般毫无生气的夜色带给他最具实用性的慰藉是,眼前这一幕,这个奇怪的女人,或许只是他喝断片后毫无考究可言的一场荒唐梦境。
那么,关于这场梦的起始源头最好再长一点,薛非没有跑路,公司运营一切正常,刚入职的小K和疯子为了论证Java与C加加哪个更强大,蹲在电脑面前熬了两天三夜没有合眼,最后因为一个变量名重复完败给疯子,捶胸顿足差点没把键盘帽吞了……
牧城在自己构建的小世界里越陷越深。
星似冷冷清清的声音残忍地将他带回现实:“你的第三个问题还没问。”
她从沙发起身,走到牧城旁边,身体往栏杆上随意一靠,侧过脸去找他的眼睛。
她这突然的靠近让牧城又一次愣住:“嗯?”
星似眨眨眼:“下面不是应该问我,刚刚对你做了什么?”
牧城心脏一阵抽搐,感觉自己像是丢了一个肾。
他面不改色,唇角掀起一个不屑的弧度,矢口否认:“不要试图用普通人的惯性思维来猜测我的想法,你说的这个问题,我并不感兴趣。”
事实上,他根本就猜不透自己,是怎么沦落到为了惯性思维和一个女人撒谎的地步?
星似先是意外地挑了挑眉,很快又换上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哦?如果你没有在说谎的话,那还真是有点意思了。”
牧城蹙眉:“什么?”
星似抬手,食指再次伸向他的额心,稀疏平常地说:“既然不感兴趣,那就再来一次。”
牧城眼疾手快地抓住她手腕:“你到底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