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不敢。”秦羽脸上有些苦涩，他早就料到有这样一天，但实在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般突然。
“还有你，孟无颜！”天眼老人转头看着孟老，脸上怒气更胜了一筹：“小孩子胡闹，你就由着他的性子？亏你还叫我主人？我看你眼中只有他这个少主吧！”
孟老没吭声，只是保持着拱手的姿态。
这一闹，路人纷纷驻足围观。看见这一幕，秦羽心中叹息一声，看来自己这秦夜雨伪装是彻底的失效了。“师父还请进府一叙，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尽管责罚弟子。”
“好，我倒要看看你会给我怎样的解释！”天眼老人背负双手，转身跨过破碎的大门，迈入秦府。
秦羽等人紧随其后，进入秦府。
将天眼老人引入大堂，秦羽松了口气，关上门，给天眼老人拉了根太师椅，低着头站在一旁，如做错事的孩童一般。
陆千川和孟老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大门两侧，如两尊门神一般。或许连他们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然以他们的骄傲，定会另寻站处，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天眼老人和秦羽身上。
“给你个机会，解释解释吧。”天眼老人坐到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别过头去，不看秦羽。他现在一看见秦羽就气不打一处出。
听到天眼老人这句话，秦羽松了口气，还好，他还顾念着这师徒情。
若是依着天眼老人原本脾气和守旧的思想，现在秦羽已经血溅三尺了。
深吸了一口气，秦羽将早就打好草稿的借口说出：“今天下已是暴风雨前夕，千钧一发之际。战争一旦爆发，便没了挽回的余地，天下贫苦百姓更是雪上加霜，到时候，饥荒、瘟疫、匪患等等问题都会爆发，整个天下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天眼老人摇了摇头：“这个解释，我不满意。”
秦羽眼神黯淡了许多，果然，天眼楼主人都需要一颗磐石般的内心吗？
“淡看世间兴亡事，独立九天第一楼。这是我们天眼一脉传承千年的规矩。千年以来，我们天眼楼都是独立于凡世之外的存在。而如今，你这是公开向天明国示好！”天眼老人语速不快，却带着一股不可抵挡的威严。
“先不说这些，你打算怎么救这天下？是游离于三国之间，阻止战争的到来吗？还是将战争规模化到最小？”天眼老人轻蔑道。
“战争无法躲避，也无法逆转。”秦羽抬起头，咬紧牙关：“我只想要一个光明正大的君主，带领一个光明正大的国家，一统天下！让黎民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一统天下？好大的口气。”天眼老人一掌排在扶手上，竟然将实木做的扶手震成碎片：“我都不敢说做到一统天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跟我谈一统天下！”
秦羽咬牙道：“我明明能改变这一切，却因为一句话放弃数百万人的生存？我做不到！”
“呵呵，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就能扭转天下局势？你依靠的是你背后的天眼楼！没天眼楼，你什么都做不到。”天眼老人站起身，眉目中的怒意爆发：“即刻起，我收回你天眼楼主人一职，我倒要看看，没天眼楼，你怎么拯救世界。”
秦羽还没做什么表现，一旁的陆千川倒是慌了，上前一步准备与天眼老人争辩，却被孟老一把拉住。孟老对着陆千川轻轻摇了摇头，食指竖在嘴唇上。
陆千川只好作罢，站回了原位，眉宇带着几分焦急。秦羽对他有恩，他不想看着自己刚效忠的公子失去一切。
秦羽表现却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他太冷静了，冷静得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秦羽谨遵师命。”秦羽对着天眼老人一拱手，手中出现一块金闪闪的令牌。令牌中间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天眼，背后用古体字刻有：天眼令。
天眼令！
天眼老人正准备将天眼令从秦羽手中夺去，一声缥缈灵动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天下第一智者，便是这般欺负弟子的吗？”
闻言，天眼老人收回右手，饶有兴致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多少年没人敢这样与老夫说话，你有是何人？”
秦羽转头望去，惊异道：“沐灵？”
苏沐灵一身纯白色宫装，三千青丝扎成云髻，原本就十分精致的俏脸上略施粉黛，显得雍容大气，破有一股才女之风。
“敢问先生，何为人道？”她盯着天眼老人的眼睛，轻声问道。
“人道？”天眼老人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若是放在平时，以他的才学，随口说一千个截然不同的回答都没问题，但放在现在这个场景，他却无法回答。
顿了约两个呼吸，天眼老人冷哼一声：“我天眼一脉，从不讲人道，我们只讲天道！”
“哦？”苏沐灵掩嘴一笑：“敢问先生何又为天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便是天道！”天眼老人语气中带着傲气：“我们要做的，是顺应一切事物发展规律，故有祖训，淡看世间兴亡事，独立九天第一楼。”
“妾身却有不同的看法。”苏沐灵缓步走到天眼老人面前，与秦羽并肩而站：“所谓天道，不过是人给它的一个定义，与其说是天道，还不如说是人类恐惧大自然的一种表现。你可听说过一句话：人定胜天？”
纵是以天眼老人的才学，此刻都哑口无言。被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逼得两次说不出话来，难免有些恼羞成怒：“你是哪家闺女？如此嚣张？”
苏沐灵正欲开口，手却被秦羽拉了一下。转头看向秦羽，秦羽对着她点点头，目带柔情，接着对天眼老人说道：“她是拙荆。”
此言一出，不止是天眼老人，就连苏沐灵，孟老，陆千川都同时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天眼老人有些不可置信。
秦羽牵起苏沐灵的手，面露自豪：“她是拙荆。”
苏沐灵捂住了嘴，目光中跳跃着惊喜与不可思议。秦羽转头对着她微微一笑，补充了一句：“我的女人。”
“我的好徒儿啊，你可真行！”天眼老人怒极反笑：“天眼楼的规矩，你犯完了！”
“刻意的压抑人性不会让你超脱凡世，反而会让你距离正常人越来越远。”苏沐灵与天眼老人没有关系，自然不会有所收敛：“只有有人性的人，才配称作为人！不管是爱情、同情、友情等等都是人之必备！”
秦羽接过话：“沐灵说的没错，若是一个人连人性都泯灭了，那也不配为人了。前人不是神，也会犯错，难道我们做后人的就一直错下去？”
天眼老人沉默了，半晌，他抬起头，看着秦羽，阴冷道：“我看错你了，早在许多年前游历天下的时候，你就有了救世之心，对吗？”
秦羽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盯着天眼老人。
“行，你行。”天眼老人一把抢过秦羽手中的天眼令：“我即刻反回天眼楼，你，不配当这天眼楼主！”说罢背负双手，离开大堂。
“等一下。”秦羽开口，叫住了天眼老人。
天眼老人站定，但并没有回头，仿佛不屑于再看秦羽一眼。
“若心如磐石是维持天眼楼的正道，那这千年基业不要也罢。”
没有出声，天眼老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天眼老人走后，苏沐灵担忧地看着秦羽。看出了苏沐灵的所思所想，秦羽拍拍苏沐灵的肩膀，安慰道：“没了天眼楼，我还是秦公子；再说，如今的天眼楼已经不是六年前的天眼楼了。”
眨了眨眼睛，苏沐灵暖暖一笑，眼中透露出疲惫。
“我为你骄傲。”秦羽柔声道。
“嗯。”苏沐灵呢喃一声，依靠这秦羽的胸膛，感受着秦羽炽热的心跳。
纵有千言万语，不如此刻宁静。
早在刚才，秦羽那一声‘我的女人’就已经彻底打破了两人之间最后的隔阂。
陆千川和孟老识相地离开了，将场地留给秦羽苏沐灵两人。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