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朔月夜,又是一片漆黑如墨的夜空,又是风高萧瑟星灭时。
冷风呼啸着潜入颜阑领口,一袭黑色的隐身衣衬得其身材窈窕,一头鸩羽般的长发被其尽数挽于脑后,她穿梭于夜色中,快速逼近隔尘居,一双眸子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隔尘居虽然名字听着好听,但其实是素月青城里的一处私牢,其外围与旁地无差,内里却阴暗恐怖,时有鬼怪妖物作乱。月霜本就被白月玄一掌打成重伤,此时正气息奄奄的躺在隔尘居满是灰尘的地面。
一袭白衣被尘埃浸染成灰色,发梢面颊上也满是灰尘草屑,浓浓的血腥味混杂着某种东西腐败了的味道徘徊于鼻尖,让人忍不住作呕。少年只能那样无力的躺着,手中紧握着凝素赠于他的短笛。
隔尘居将外面的一切尽数隔绝,分不清白昼黑夜。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度过了多久,只觉得度日如年,周身恍若散架一般疼痛,可却不如心底半分。白衣女子唇角温柔的浅笑至今还浮现于他的脑海中。自醒来,自己便被关进了这间私牢,他不知道凝素被抓去了哪里,是否安好。
想着,月霜握紧了手里的短笛——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羁绊。
颜阑巧妙的避开周遭的弟子,潜入隔尘居寻找月霜,可却发现其周围布满了结界,无法进入,无奈,她只好隔着窗户试着同里面的月霜师兄搭话。
“月霜师兄你还好么。”
“月霜师兄?”颜阑一边谨慎的观察着周围,一边压低着声音呼唤里面的人儿。
月霜身负重伤,精神恍惚,初闻颜阑的声音一时难以相信,后才渐渐回过神来,猛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好让自己清醒些,方才勉强的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蹭到门口。
“臭阑子?”月霜的声音极其微弱,让颜阑的心不由得一沉。
她忙问道:“你还好么,有什么办法能救你?”
月霜苦笑,深吸一口气,将肺腑间的刺痛感勉强压下,侧头吐出一口浊血,蹙眉道:“你进不来的,素素可还好。”
“素素被关在芳蕤堂,情况未知。”颜阑笑着摇头,“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掌门喜欢她你我又不是不知道。”
月霜轻咳一声,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手中已满是血污的短笛,苦笑道:“就是知道掌门喜欢她,也知道掌门对珍爱事物的占有之心,才会这般担心的啊。”
颜阑一时无言,又宽慰了他两句,才抬步借着月色,往芳蕤堂而去。
芳蕤堂附近倒是没有多少人,因其建于温泉之上,使得脚下的白玉小路分外温暖舒服,精致的盆栽摆放于小路两旁,淡青色的纱帘于夜风中摇曳,有幽幽的清香自室内传出,让人觉得分外熨帖,足以见得主人对此间住处的喜爱。
颜阑不敢久留,忙潜入室内,却发现芳蕤堂门口同样有结界,不由得蹙了下眉头。四下打量一番后发现想和凝素搭话的麻烦程度比同月霜搭话复杂了千百倍,不由得悠悠一叹,回身靠在雕花木门上。
那门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打开,颜阑一个趔趄,疑惑的站稳身形,顾不得其他向内室走去。
“别过来!”刚行到卧房门口,便听见凝素在里间颤抖的大吼,其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可却是一副坚定不从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疼。颜阑放轻了声音,柔声安慰道:“是我,颜阑。”
“阿阑……”
咣当一声,有某种利器掉落于地。
凝素忙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将门打开一个缝儿向外张望,待看到颜阑后不由得一愣,红着眼眶扑进她的怀里,豆大的泪水发泄一般从眸中滚出,将颜阑肩头的长袍打湿。
颜阑苦笑一声,抬手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凝素的后背。
“阿阑,我好害怕……阿阑,我想月霜,可我……”
凝素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清,颜阑只能隐约的听到月霜的名字,想来是两人自分开后便一直都相互惦念着。她悠悠一叹,一时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待看到她脖颈处的划痕与室内掉落的匕首时心底猛地一痛。
“不怕了,我带你离开。”颜阑放柔了声音宽慰道。忽地,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颜阑紧蹙起眉头,将怀里治伤救命的丹药塞到凝素怀中,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回过头去。
白月玄一身黑衣如墨,此时正愤怒的望向颜阑怀里的人儿,凝素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他猛地上前一步,死死的扣住凝素的肩膀,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脖颈上的伤口咬牙道:“你就这么想他?这么爱他?”
“我……”凝素周身颤抖,早已忘却了回答,整个人六神无主,唯有眼角不断有泪水滴落,如同受惊的小鹿,颤抖着挣扎着想从白月玄手中逃走,月玄一时气恼,不顾她的反抗,侧头吻了下去。
“唔。”不同于上次的温柔,白月玄的吻极度狂躁暴虐,恍若蹂躏一般发泄着心底的醋意,他狠狠的抓着凝素的肩膀,恍若要将她生吞了一般。凝素绝望的回眸看向身侧的人,颜阑咬牙,上前一步聚起最大的力量将已然失控的白月玄推开。
颜阑蹙眉,对着已然愣住的凝素大吼:“快跑!月霜师兄在隔尘居!”
凝素愣了几会儿,忙抬步跑离芳蕤堂,白月玄欲追,却被颜阑抬手拦下,他蹙紧眉头,冷声道:“让开。”
“不让。”颜阑上前一步。
白月玄蹙眉,抬手举起一道灵光:“让开。”
“不让。”颜阑再次抬步上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某种特别的悸动从心底翻涌而起,让颜阑不由得一愣——酒楼里那个模模糊糊同自己笑谈的人,碧波上撑船的黑衣男子,记下她的喜好,亲手为她做云片糕的人儿……
她愣愣的抬眸看向眼前的人儿。
阿玄……颜阑蹙眉,猛的咬了下自己的唇角已让自己回过神来,她抽出腰间的佩剑,抬腕竖立,白月玄不由得一愣,碧城十三式……他咬牙,一双眸子变得更加暴虐,他咬牙,似是要将颜阑撕成碎片。
“阿……”玄字尚未出口,白月玄手中的灵光便已重击于她的胸口,猛然而来的剧痛让她忍不住扭曲了面容,一口鲜血忽地喷出,飞溅于白月玄的面容上,温热的鲜血让月玄不由得一愣。
“不……”
他微愣的后退一步,望向指尖不断滴落的鲜血,某些被他深藏于心底的画面一点点浮现,淋漓的鲜血几乎要将他完全吞噬——他的师父,就那样缓缓地倒在他面前的血泊里,深红的血模糊了凝素的面颊,让她唇角那抹温柔的笑显得异常凄美……
是他亲手,杀害了自己最爱的师父……
用师父一招一式交给自己的剑法,连伤师父十三剑……
“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