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端坐殿内，锦绣道：“公主，查好了。”
怀璧淡淡开了口：“姑姑说吧。”
“小厨房里负责的总共有三个人，碧玉璎珞和挽辞。碧玉璎珞都是在长生宫小厨房里呆过很久的人了，这几日没有任何异样。挽辞从前是丽贵嫔宫里的，只是她颇有几分姿色，又做得一手好点心，丽贵嫔是个醋坛子，见不得宫里有长的清秀的婢女。上个月皇上往她宫里去时赞叹了句挽辞长的好看，又会做点心。打趣儿说是要把她要去御前呢，没过多久挽辞就被丽贵嫔以服侍不好为由头挑了错处儿打发去了浣衣局。”
怀璧有些纳闷了，她问道：“后来呢？”
锦绣道：“后来，有一日浣衣局的公公派人给各宫送衣裳，挽辞送衣裳来了长生宫，误了德妃娘娘要的时辰，她伶牙俐齿的一番说辞倒是没叫德妃娘娘责罚，反倒将她从浣衣局要来了长生宫。”
怀璧道：“没了？”
锦绣点了点头，怀璧有些沮丧，本以为能查到些什么，没想到什么都没有。
她对锦绣道：“你去把挽辞叫来，就说我有话问她。”
锦绣惋惜道：“唉，可算是不巧。前几日挽辞去给温昭仪送衣裳的时候，路过竹林被蛇误伤，被人发现的时候人都没了气息，脸都黑了。”
怀璧撇了撇嘴：“线索断了。”
甘棠这时忽然进了清思殿道：“公主，定远将军来了。”
怀璧听说是顾明远来了，脸上的阴翳瞬间便散了，对着甘棠道：“好生请进来。”
这是怀璧第一次看见顾明远穿月白色的袍子，比起平日一身黑色，倒是平添了几分儒雅的气质。他给怀璧请安道：“微臣给公主请安。”
怀璧摆了摆手让人起身，又遣退了宫女道：“前两天，多谢将军了。不知将军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顾明远只接了后半句道：“皇上派微臣前来，协助公主查案。”
怀璧明媚的笑道：“那太好了。”她顿了顿，转而又哭丧着脸道：“不过，我派人查过了，也什么都没查出来。内务府里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见着长生宫主位不得宠了便也开始敢踩了。”
顾明远道：“查？公主怎么查的？”
怀璧道：“我找人查了小厨房宫女的底细啊。”
顾明远嘴角上扬道：“若是直接能查出来便就没有这么这么麻烦了。跟我走吧。”
怀璧抬起头问道：“唔……去哪儿？”
“浣衣局。”
说着便走出了殿内。
锦绣正欲替怀璧撑着伞却被顾明远接过道：“我来。查案子不宜人多，你在宫里等消息便是。我和公主去就好了。”
怀璧点了点头，锦绣也觉得顾明远说得有道理，所以并未阻拦。
现下正是午后日头毒辣的时候，宫道上热浪扑人。怀璧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直在不停的伸手擦汗。
顾明远见着怀璧的动作也不禁用余光多看了她几眼，怀璧察觉到了顾明远的目光在往自己这边偷来也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谁知顾明远忽然间却停下了脚步，从袖口里拿出条帕子，注视着怀璧的眼神，一手撑伞，一手细细替怀璧擦去汗珠。
怀璧接过帕子别过头，双颊微微发烫。顾明远转身看了她一眼，细长的睫毛似一对蝶翅扑闪着。不觉也多看了几眼，怀璧不敢去看他的目光，只是低着头默默从他手里接过伞轻声道：“走吧。”
她抬起步子朝前走去，唇边带着甜甜的笑。顾明远一瞬有些愣住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跟上他的脚步。
午后灼热，浣衣局的使女也都在屋子里歇息着。顾明远对怀璧道：“你只查了挽辞，虽然她如今死了，可是你有查过跟她相关的人么？”
怀璧茫然摇了摇头，顾明远看了她一眼，这样下去，她要如何才能学会成长。想至此处便抬脚进了浣衣局的院子。
顾明远对怀璧道：“如今浣衣局掌事的姑姑叫竹箬，我前几日送怀柔公主回宫的时候，见过她往凤仪宫去。”
怀璧道：“你是觉得这件事情和皇后有关系？”
顾明远神色淡淡：“没有”说着又低声对怀璧道：“隔墙有耳。”
怀璧这才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顾明远叫来了浣衣局的姑姑，竹箬上前福身道：“奴婢给公主，定远将军请安。”
顾明远道：“起来吧。今日本将军与公主来，只是为了查一件事情。”
竹箬道：“二位是为了杜嫔娘娘小产一事来的吧。”她说着转身打量了眼怀璧笑道：“没想到多年不见，公主已经长这么大了。”
怀璧有些惊讶的问道：“你见过我？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为了杜嫔小产的事情来的？”
竹箬倒了两杯茶水递给顾明远与怀璧道：“宫内人尽皆知的事情，况且，挽辞后来又是从我这浣衣局出去的。而且，就在杜嫔娘娘出事的前几天，定远将军见到我往凤仪宫去了，您且说是不是？”
顾明远见竹箬这般通透，颇有几分意外。他点了点头。竹箬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不过，将军误会了，那日我只是给皇后娘娘送去衣裳罢了。”
顾明远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轻笑道：“我还没说什么呢，姑姑何必这般急于撇清关系呢？”
竹箬也不生气，只道：“不是想撇清，是想明哲保身。午后日头毒，将军公主身娇肉贵，早些请回吧。”她起身欲入屋内，驻足回头道：“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真相的好。将军是个聪明人，应该晓得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明远微颔首，怀璧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只觉得在云里雾里的。
二人回到清思殿已是午时了，锦绣备下了点心与茶递给怀璧，怀璧拈了一块送进嘴里：“里头放了玫瑰花？好吃！”
锦绣微颔首：“玫瑰多吃美容养颜，不过每日取玫瑰都是定量又要记载的，不过公主若是喜欢吃，奴婢倒是不怕麻烦。”
顾明远忽然道：“晚些悄悄儿将御药房的药品取用记录拿来。”
怀璧问道：“要那个做什么？”
“宫里太医用药取几两几克，都是有记录可以查的。太医说那糕点里有十足的红花，最近长生宫里面有没有人要过红花？”顾明远饮了口茶。
怀璧忽然开了窍，她拍了拍脑袋：“嗳，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若是从册子入手就没这么棘手了。”
顾明远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简单，明日你将册子拿来给我，我看看再做定夺吧。”
他顿了顿又对转身望着怀璧认真道：“今日竹箬姑姑说的话，我希望你也能放在心上。从前你和锦绣姑姑那种与世无争的日子已经结束了。宫里人心叵测，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怀璧望着顾明远微颔首：“我会学着去保护自己，可是，不是还有将军会保护我么？”
顾明远怔怔望着怀璧，怀璧朝他扬起嘴角。而后，顾明远转身离去。
夜间，怀璧扮成宫女儿又买通了守门的侍卫，这才溜进了长生殿。德妃脱簪跪于佛像前，纤弱的身影披着一袭素色草木染宫装，膝盖跪于蒲团之上，手里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鬓边并无过多装饰，只有一簇正合时节已经开始发蔫儿的茉莉花簪着。
“母妃，该用膳了。”怀璧打开食盒，将菜色摆好道。
德妃神色恹恹的望着殿内那尊金佛，颇有些心不在焉。她喃喃道：“佛渡苦厄，何不渡我。放下吧，本宫不饿。”
怀璧放轻了脚步声上前，扯了扯人宽大的袖子道：“母妃，是我。”
德妃转头见到怀璧，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激动。她一把将怀璧搂到怀里愧疚的道：“都是母妃不好，连累你受苦了。”
怀璧淡淡一笑：“儿臣不怪母妃，又不是您做的。我听说您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不行。父皇已经下旨，让儿臣与定远将军将此事查下去，而且我们已经有头绪了。所以母妃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呀，等着沉冤得雪的那一天。”
德妃欣慰的笑了笑，抚了抚怀璧的发丝：“我何德何能，竟有个这么贴心的女儿 。”
怀璧将食盒里的汤端给德妃：“这是我吩咐锦绣熬的乌鸡汤，您好歹喝几口，这儿我也是偷偷溜进来的，所以不能久留。”
德妃接过颔首：“我会的。你快回去歇着吧。”
怀璧应是，趁着月色迷离的时候回了清思殿。第二日等他下朝后怀璧早就拿回来了册子。
顾明远翻阅了好几遍，最后才松了口气，将册子翻到一页，递给怀璧道：“看丽贵嫔。”
怀璧看看着顾明远，拿着手里的册子就要往御书房跑去，顾明远拉住了怀璧的手臂道：“你想去告诉皇上？”
怀璧颔首：“我总不能查明了事情的真相，还叫母妃禁足受苦吧。”
顾明远笑着摇了摇头：“你若是信我，便先别去。”
怀璧不解，还欲继续往前走。
“你若是想打草惊蛇，尽管不听我的话。只是这样，咱们之前的功夫与心思便全都白费了。”
怀璧听了这后半段话才慢慢转过身来，她望着顾明远道：“那要怎么办？”
顾明远望着怀璧道：“你可不可以，等我把话说完？”
怀璧努了努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弱弱放下手里的册子坐下了，顾明远倒了杯茶对她道：“宫里这种册子一般是由谁管你知不知道？”
怀璧道：“啊……？这种不都是太医院的院判管理吗？”
顾宁远道：“正常情况来说，的确是这样……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