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转头望着瑞珠问道：“她们说的，是真的么？”瑞珠望着怀璧道：“娘娘……”怀璧打断她，望着她问道：“是不是真的。”
瑞珠过了半晌这才缓缓点了点头。怀璧却是极淡的笑了下，她没有说，只是转身进了殿内。将那个荷包扔进了炉子里。瑞珠看见了连忙蹲下身子准备拿铜筷子去夹起来却听见怀璧道：“不用了。都是我自己在自作多情了。”
说着便望着瑞珠道：“陪我出去走走吧。”瑞珠点了点头。夜里越发冷了，怀璧却觉得吹了冷风能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夜色逐渐渲染开来。冬日本来就天黑得快，这几日天气也不大好。连带着怀璧心情也不大好。
怀璧本来走的好好的，谁知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看见了齐清让。还有季清芜。季清芜一身碧色的衣服，脖子上一圈白色的兔毛越发显得她皮肤白皙。其实清芜本来就是个小家碧玉的美人儿。如今装扮起来便更好看。
季清芜很自然的就挽上了齐清让的手臂。齐清让望着怀璧的脸，有一瞬想挣脱季清芜。季清芜却看了他一眼。而后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齐清让脸的微变，笑了下挽好了季清芜的手臂。
怀璧觉得胸口好像突然压了块石头，叫她喘不过气来。已经避不开了，她面无表情的上前行礼道：“给皇上请安。”
齐清让淡淡嗯了一句，然后伸手替季清芜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季清芜娇羞的笑了下靠进了齐清让的怀里。怀璧的手紧紧握成一只拳头。季清芜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的望着怀璧道：“嫔妾，给娘娘请安。”
怀璧眼神瞥向远方，可是话却是对着季清芜说的：“你别来见我我便安然无恙了。”瑞珠见着齐清让与季清芜那副样子就觉得十分恶心，却又只能忍着不发做。她怕怀璧难过便道：“娘娘，如今出来这么久了，也怪奴婢没拿个披风。风大了若是扑了身子染上风寒便不好了。”
齐清让一听此话，下意识的对荣福道：“斗篷拿来。”怀璧看都未曾看齐清让一眼道：“不必了，季贵人身子娇弱。皇上还是留给她吧。臣妾畏冷，便先回去了。”
齐清让点了点头，木讷着动作，将手里的斗篷替季清芜披上了。怀璧走之前有意识的转头用余光瞥了一眼齐清让。
宫里的消息传的很快，不一会儿便传开了。季清芜又被晋了才人。皇上赐居承露殿。那儿是离甘露殿最近的，更何况还是居一宫主位。按后宫的规矩，嫔妃位分在婕妤的时候方才可以居一宫主位。可是齐清让却为她僭越了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于是就开始有人议论说，季清芜会不会是下一个玉妃。她从前不过是一介宫女。却能让齐清让用御撵送她回来，越级晋封，独居一宫主位。当初的怀璧，也是这样。更有宫女说齐清让柔情脉脉的在御花园替季清芜披上斗篷，替她拨弄头发。而这些话，都像一根刺一样，一下一下的在往怀璧等心头上扎。她很像躲，却躲不开。
瑞珠因为季清芜的事情特意将怀璧宫内的所有宫人训斥了一遍。还特意调了几个嘴碎的打板子以儆效尤。可是即便是这样，仍然堵不住外头的流言一遍一遍，逐字逐句的传进怀璧宫内。
夜里怀璧一直躺在塌上，晚膳也未用。不打想见人。瑞珠煮好了面端进殿内，怀璧却是一口都没吃。她吃不下。动了两筷子准备躺下的时候宫外忽然有人进来通传道：“娘娘，萧贵嫔求见。”
她不想见人，正准备吩咐瑞珠推脱掉的时候，萧琼脂却自己进来了。她望着坐在榻上的怀璧盈盈一俯身道：“臣妾萧氏给娘娘请安。”
怀璧略笑了下，吩咐瑞珠扶起萧琼脂。萧琼脂望着怀璧，确实比起从前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大好。她抱歉的对怀璧道：“这些日子一直忙着皇上生辰与后宫的事情，未曾得空来给娘娘请安，还请娘娘恕罪。”
怀璧淡淡道：“萧贵嫔来不来倒是无所谓，你有这个心便够了。”
萧琼脂伤感的道：“当时娘娘小产……臣妾未曾前来探望娘娘，实在是……实在是后宫事物繁忙抽不开身。”
怀璧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未曾说话。萧琼脂忽然望着怀璧道：“臣妾有话……想要私底下跟娘娘说，不知娘娘……可有空……”说着打量了眼四下。
怀璧道：“瑞珠，你们都下去吧。”瑞珠虽然疑惑，但却想着自家娘娘平日里同萧贵嫔没有什么过节，于是也放心的。
萧琼脂认真的望着怀璧道：“臣妾也不拐弯抹角了，如今臣妾能有今日，有一半要归功于娘娘。有些事情，臣妾不需要要说。所以前来了。娘娘若是信，仔细琢磨琢磨便能明白，若不信，便权当臣妾开了个玩笑，说了胡话吧。”
怀璧狐疑的望着她，萧琼脂道：“娘娘去普济寺那日，臣妾记得是雨过初晴。按道理，娘娘与皇上出行，路上都会提前派人打扫干净。可是那日也是巧了，臣妾的母亲也在下去去了普济寺上香。隔天便进宫来见臣妾。无意间提起那天路上差一点摔倒。还是母亲身边的侍女看出了地上积的不是水，而是油。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油呢？”
怀璧震惊的望着萧琼脂，萧琼脂倏忽笑了笑对怀璧道：“臣妾的话说完了。便该走了。”说完便领着宫人离开了。
怀璧愣愣的坐在原地，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忽然想起了从前的杜夕月，杜夕月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因为后宫斗争最后导致没了的。齐清让之前也一直说，现在还早。可是是她太过自信了。自信自己能保护好这个孩子。
也许是长期以来齐清让对她过度的保护，让她都快忘了，自己是在后宫这个大染缸里。她望着萧琼脂离去的方向，开始思考着什么。
齐清让的生辰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怀璧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是瑞珠劝她道：“宫里的娘娘与宫外的大臣都要到，娘娘不去真的不大好。更何况这次姜魏两国也派了人来。”
怀璧这才勉强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穿着一身白色绣樱草色，浅绿色，蓝色三色相点缀的流仙裙。肩上是白狐皮子的坎肩儿。这些天她消瘦了不少，越发显得下颌尖尖的。瑞珠为了让怀璧气色显得好些，特意多扑了些胭脂，嘴唇也多抿了几次口脂。挽的是随云髻，髻边点点碎发垂下来越发显得她脸小。
髻边是一对玉步摇。显得佳人十分温婉。宫宴设在晚上，怀璧走在前往千秋殿的路上。瑞珠给她塞了个汤婆子，怀璧怕冷，今日空中竟又下起了小雪。
“将军第一次来齐国，迷路了倒也是能理解的……”小黄门一边提灯替顾明远照着脚下的路一边客套着。
“有劳了。”顾明远顿了顿悄摸摸往小黄门手里塞了一锭银子道：“不知如今这后宫里，最得皇上宠爱的是哪位娘娘啊……”
小黄门一见着银子立马喜笑颜开道：“嗨，若是论起谁最得皇上的宠爱，以前首当其冲那便是玉妃娘娘了。不过那都是以前了，若是说起如今，那当数季才人最得皇上宠爱的了。”
怀璧听着声音只觉得很熟悉，仔细想了片刻才想起来。是顾明远。顾明远刚穿过月洞门，一抬眸，便看见了怀璧的身影。不过一年的功夫，怀璧早已褪去了当初的青涩，变得亭亭玉立。她今天一身衣裳更是衬得她美貌不可方物。只是，她在也不属于自己了。
怀璧望着齐清让只是极淡的笑了下，然后道：“好久不见。”怀璧这么自然的打招呼，反倒叫顾明远觉得十分不对劲。哪怕是她见着自己就躲，或者骂也比这样自然的打招呼让他觉得好。
因为当我站在你面前能好好给你打招呼的时候，那就证明。她已经彻底放下了。顾明远望着怀璧，满天的风雪落在二人的发梢肩头。她仍旧是极淡的笑。只是眼神不似从前那边对他充满爱意。
顾明远顿了半晌才道：“他对你好么？”
怀璧笑道：“对将军来说，这重要么？将军心里装的都是家国天下，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女子的想法。”
顾明远静静的望着怀璧。只觉得她与从前不一样了。变得淡然坚强。又或许，是因为怀璧已经能够放下了吧。
瑞珠看怀璧的样子道：“娘娘，咱们该去千秋殿了，若是误了时辰便不好了。”怀璧笑了下点了点头道：“好。”
小黄门道：“唷，瞧着是快到时辰了。将军您看……”顾明远颔首道：“恩，有劳公公带路了。”
顾明远望着怀璧远去的背影，越发愧疚。听着小黄门的话，又想起那日齐清让信誓旦旦的话不禁自嘲的笑了笑。他为了姜国抛弃了怀璧，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来求的她的原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