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快到了,莺蕊张罗着问倾城道:“姑娘过几天要不要准备出去踏青?”
倾城笑了下摇了摇头道:“不了。替我准备些祭品。”
莺蕊奇道:“啊……姑娘是要去祭拜谁吗?”
她喃喃道:“一个……故人。”
莺蕊点了点头,便没有在过多询问。她凭窗而立,望着窗外一树绿意出神。昨儿她又梦见云泽了。或许是清明将至的缘故,这些日子她频繁的会梦见云泽和从前的时光。
窗外下起了雨,又起了风。莺蕊上楼发现倾城连窗子都没有关,连忙上前替倾城关了窗子道:“姑娘怎么也不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妈妈与将军知道了,奴婢又该挨骂了。”
倾城笑了下,她转身坐在梳妆台前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为了云泽临终前那些话,她也会照顾好自己。
莺蕊望了望天空,阴沉的厉害。没过一会儿,空中便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连带着闪电劈下来。雨水打在窗外的竹叶上连带着风发出沙沙的声音。她问道:“这个天气明儿怕是晴不了了,姑娘还要去么?”
倾城点了点头道:“当然要去。”
莺蕊抿了下嘴唇道:“那好吧。奴婢现在去找好车夫,再去准备些祭品。早膳奴婢准备了燕窝粥,姑娘记得吃。”莺蕊说着转身便出去了。倾城舀了舀燕窝粥,还是吃不下。索性重新卧回塌上,却还是睡不着。
枕头上早就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她多希望一梦便能回到从前。恍惚间,云泽的笑仿佛就在眼前。她也回到了从前的时候。
那时夏夜里,风清月明,夜朗星疏。倾城例行献完舞后便回了屋子。屋子里的烛火通明,她早已香汗淋漓。莺蕊知道倾城的习惯。她给倾城递上帕子,倾城擦过了脸后对倾城道:“奴婢替姑娘准备好了水,姑娘去沐浴吧。”
倾城点了下头笑道:“谢谢。”
莺蕊笑道:“谢什么,要不是姑娘。莺蕊现在只怕还在人贩子手里呢。”倾城笑了下,当初莺蕊是在她出门逛街的时候在市集里看见的。或者是顾影自怜的缘故。她在莺蕊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看见莺蕊抬头时怯怯的眼神,她从马车上下来将人从人贩子那儿买了回来。
倾城名义上的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是的,只是名义上。她的母亲原是温香楼的头牌姑娘,父亲是个风流才子。母亲嫁与父亲时已有身孕。后来母亲早产,父亲才怀疑倾城并非是自己亲生的。于是动辄便对倾城母亲打骂,她母亲身子并不是很好。在倾城十岁那年,便撒手人寰了。临终前,却告诉了她父亲的名字。父亲自母亲撒手人寰后也变成了个酒鬼,成日里只知道赌钱喝酒。对倾城也是稍有不顺便打骂。骂她是个灾星,因为倾城,自己才无法中状元。
直到倾城十五岁那年,父亲赌钱欠下赌坊里一百两银子。要债的堵上门来,要是不还钱就剁了他的手。她父亲这才慌了。想要将她卖与青楼。倾城自然不从,好不容易从青楼逃脱想要去顾府找自己的亲生父亲却在刚到顾府门前的时候被妈妈抓了回去。
而后,便是一顿毒打。外加不给吃的喝的。正当倾城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顾明远出现了。那时顾明远刚下朝回来便看见倾城在门前缠着小厮要进去。却被赶了出来。父亲风流,这一点顾明远的母亲是知道的,他见倾城衣衫褴褛,实在可怜,便吩咐人去查了下此事,决定会一会倾城。
顾明远去温香楼的当晚,整个温香楼都炸了。当时妈妈是要倾城接客,倾城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的。可是妈妈又怎么会由着她。于是当晚便在大厅将倾城的画像挂了出去。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顾明远纵使身边从来不缺貌美的女子环绕,也被倾城惊艳了一把。
当晚他便和吏部侍郎家的公子争了起来,最后,一掷千金方才得见倾城。
妈妈推开门告知倾城自己被人看中的时候很想自尽。可是妈妈又怎么会做赔钱的买卖,屋子的窗户们都锁的死死地。利器一律收走,将她绑了起来。直到顾明远出现在她眼前。
倾城浑身都在发抖,她怯怯的望着顾明远,缩到了屋子的一角。顾明远没有说话,只是对她道:“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只是,请你把你的手伸过来。”
倾城听了半信半疑的将手伸了过去,顾明远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倾城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望着顾明远问道:“你要做什么?”
顾明远并没有答话,只是将倾城的食指划了道口子,又将自己的手指划了道口子,将二人的血滴在了水杯里。
是的,滴血认亲。顾明远望着相溶的血淡淡笑了下。他对倾城道:“我是你兄长,同父异母的兄长。”
倾城望着顾明远道:“那你便更不能碰我了,否则便是兄妹乱伦!”
顾明远轻笑了下道:“我从进屋子那一刻就说过,我不会碰你。只是,我需要你同我做一笔交易。我替你赎身,你要替我搜集各种消息。”
倾城有些不解的问道:“搜集消息,什么消息?”
顾明远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倾城不解的望着顾明远,顾明远出去了。第二天,妈妈的态度忽然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不敢再对倾城动粗,也不敢逼着倾城接客。甚至将倾城的卖身契销毁了。又单独给她置办了间屋子。派人教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倾城似乎猜到了什么,是顾明远做的。从那天起,倾城便只用按照顾明远的吩咐偶尔从一些人嘴里套出些东西。献舞弹琴,她只用做这些。这样相安无事的日子,便这么过着。
浴桶里撒满了玫瑰花瓣,馥郁的香气叫人觉得心旷神怡。倾城望着莺蕊皱眉道:“这是我种的玫瑰?”
莺蕊点了点头,倾城望着莺蕊笑道:“鬼丫头!我种的花是拿来瞧得,你倒好,全拔来给我沐浴用了。”
莺蕊吐着舌头笑了下道:“姑娘不是总是吟诗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吗。而且奴婢瞧着花都要压垮花枝了。这才摘了些。”
倾城点了下莺蕊的额头道:“数你油嘴滑舌的!”
莺蕊笑了笑便出去了。倾城站在屏风后刚脱了大袖衫便忽然有人破窗而入,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准备转身看的时候,一道冷光闪过眼前。脖子上忽然有个冰冷的硬物横在她面前。
她整个人浑身都吓的发抖,倾城喉头上下动了动道:“别冲动,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正当她吓得要死的时候,忽然当的一声眼前那个男人手里的剑掉在了地上,他靠着床围捂着正在汩汩流着血的伤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门外忽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倾城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只觉得脖子有些疼。她坐在镜子面前瞧了下才发现流血了。还好口子不深,不然妈妈就要骂人了。
她倒吸了口凉气从梳妆台翻出一盒药膏随手抹了又一点胭脂在伤口处,然后她拿起镜子仔细瞧了瞧才放心的舒了口气。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抬头看了下那男子,原是躲到房梁上去了。倾城麻溜的将那把剑踢到了床底,将大袖衫丢在脚踏前赶紧进了浴桶里。
门外有人想要闯进来,莺蕊在外头拦着道:“大胆!我家姑娘的屋子也是你们说搜就能搜的?!”
倾城听了扬声道:“让他们进来吧,莺蕊。”杨捕头这才领着人进了屋子。
倾城靠在浴桶里隔着个屏风对杨捕头道:“敢问杨捕头是在做什么?”
杨捕头拱手道:“无意冒犯姑娘,只是宣武将军忽然遇害,有人说见过犯人往温香楼来了,这才准备过来搜一番。”
倾城笑了笑道:“噢,是么?可是……我这儿并不属于温香楼啊。”
是的,按照严格意义上来讲,倾城这儿并不属于温香楼,只是在温香楼后的一间小宅子。
杨捕头见碰了壁对倾城赔笑道:“还请姑娘行个方便,在下搜捕一番便走,绝不纠缠。”
倾城嘴角的笑逐渐凝住,她拉下脸来望着杨捕头道:“杨捕头若是强行想搜。倾城不过一介弱女,自然是拦不住的。”她顿了顿望着杨捕头道:“可我也要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我的屋子里搜不出来什么东西,明日杨捕头的饭碗保不保的住。那我可就不能确定了。”
倾城的屋子并不大,一眼便能将屋子看个够。杨捕头正准备准备胎教进去,耳边的小厮忽然附耳道:“杨捕头,要不然还是算了吧……倾城姑娘与王公大臣间皆有往来,怕是……不好得罪啊。尤其是那位顾将军,那位顾将军据说为了倾城姑娘可是一掷千金……”
杨捕头有些犹豫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想了想赔笑道:“方才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姑娘见谅,还请姑娘见谅。”说着便大手一挥,领着人出去了。
倾城望着远去的人群这才松了口气,浴桶里漂浮的玫瑰花瓣上,一滴血颜色正浓。她转身披好衣服抬头看了眼房梁上,却不见了人。一转头,原来那男子早就倒在了地上。
倾城皱眉望着那个男人,她走近一看,腹部还在流血。腥味十分的重。她撇了撇嘴。朝外喊道:“莺蕊!”
莺蕊连忙进来了,她一见地上躺了这么大个人下的长大了嘴的望着倾城,差点尖叫出声。
倾城道:“别看了,赶快帮我把他弄到床上去。”
莺蕊望着倾城道:“姑娘,你不要告诉我这就是方才杨捕头他们搜的人犯吧……”
倾城望着莺蕊道:“我才不管这是不是人犯,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好了,别废话了,赶快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