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夜会
风为裳2017-10-06 00:423,733

  入夜,最亮的灯是眼睛。

  姜子禾摔掉手里的鼠标,眼睛熬得通红,人如同一头困兽。

  他住着一眼小户型的loft,一色原木色调的设计,椅子也不过是几只矮树桩。这房子是他大学时挣钱买下的。一直住着,像一个小窝,他并不觉得有个豪宅的意义有多大,只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只可惜,现在这里还只是个住处,没有爱人,就不算家。

  灵感根本就没有到访的意思,空坐了一个晚上,脑子里一半是水,一半是面粉,一动脑子就全是浆糊。

  姜子禾却不是轻易罢休的类型,他坚持着,固执地敲灵感的门。只是,灵感大概不想见他,任凭他多努力,也还是闭门不见。

  门倒是响了。

  姜子禾站在可视电话前,愣住了。机械地按了开门键。

  上来的人竟然是姜天纵。

  姜天纵在他那一代人里算是个子高的。即使老了,微微有些驼背,也还是高的。头发这一年花白发许多,倒是精心地梳理过,一丝不苟的样子。身上穿着套灰色的休闲服,脚上穿着运动鞋。这样的姜天纵,于姜子禾来说,是陌生的,疏离的。但话又说回来,西装笔挺,皮鞋铮亮的姜天纵,他就熟悉吗?

  他拘紧地开了门,让父亲进来。

  这样的场合,很显然,父子俩都很不习惯。

  姜天纵停在玄关处,“要换鞋吗?”

  姜子禾这才堆了一面墙,露出个很大的鞋柜,里面摆了很多双运动鞋,他弯身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姜天纵脚下,姜天纵倒对儿子的鞋柜发生了兴趣。

  “你设计的?还是那么喜欢运动鞋?小时候,每年的生日礼物要的都是鞋子!”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许多年来,父子之间像隔了堵厚厚的墙,那堵墙倒底是什么垒成的,倒谁都不去细想,只想着推开那墙。

  从高中起,姜子禾与父亲就成了敌人。姜天纵总是忙,家里能见到的是姚采莲和姜子桦还有子枫。子枫年纪小,喜欢缠着他,姜子禾也是喜欢这个妹妹的。除此之外,姚采莲和子桦都跟他隔着距离。姜天纵回来就挑出一堆事来质问他。他知道,那些事都是继母讲给父亲听的。他痛恨父亲只听那个女人的话,也想着赶紧考上大学,赶紧离开这个家。

  如果没有后来那一系列的事,他和父亲的关系也不至于那么糟,他毕业后远离姜氏的决心也就没那么大。可是最近,姜子禾隐隐地发觉,也许当初发生那些事,就是为了离间他们父子关系,让他远离姜氏。他不在意的东西,并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

  姜天纵是第一次看到儿子的生活,住在这样鸽子笼一样的地方,在他看来,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他的目光扫了几眼儿子的房子,看到那个木楼梯上去,儿子的床竟然离天花板那么近。

  “你小看了你爸的能力,想找,怎么会找不到?”姜天纵坐到树桩的椅子上,并不舒服。姜子禾急忙递过来个椅子垫。姜天纵没接,转身坐到一只懒人沙发上,一坐上去,整个人陷了进去,他吓一跳,还是站起来,坐到树桩上。

  “我给你泡茶吧!”姜子禾也意识到自己的紧张,去洗杯子,找茶叶。

  “别忙了,你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姜子禾关掉水笼头,坐在姜天纵对面的树桩上。

  “最近……有些麻烦吧?”他的嘴是干的。姜子禾起身给老爸拿了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他。

  “没什么,都还好!”

  “你究竟要犟到什么时候,回公司帮我吧?”

  那是句很艰难的话,姜子禾能看出来老爸是鼓着多大的勇气走进儿子的家门的。

  “爸,发生了什么事吗?”一股不祥的预兆跳出来。

  “我不明白你在坚持什么?像你这样的设计师在国内成千上万,自以为才华横溢,不向市场低头,最后呢?要么向市场妥协,成了庸庸碌碌之辈,要么就怀才不遇一辈子。子禾,你跟他们不一样,我可以给你提供很高的起点,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拒绝呢?”父亲倒底还是变成了父亲,指责的话脱口而出。

  “爸,我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也许到最后我也成为不了大师,但我想试试。就像您当初离开工厂,出来自己做小生意,不也是想试试吗?”儿子也还终究又变成了儿子,谁都不曾改变谁。

  本来都是来解扣的,不想,一碰到那个扣子,还没解,就两边各自使劲地拉了拉,扣子又紧了紧。

  “你这是创业吗?你这是乱搞。不就是泡个妞吗?你看看,你看看,天天上什么热搜,今天这个出一个床照,明天那个闹场扔臭鸡蛋,这倒好,还给你写上章回小说了,子禾,你妈的例子在那摆着,你别好的不学,学她水性杨花!”姜天纵讲到前妻,气得太阳穴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我妈过世了,请您尊重她!”

  “她也得做了让我尊重她的事我才能尊重她。子禾,你年轻,有才华,女孩们扑上来,你喜欢个把女孩,这都没关系,但不能因为这些毁掉你的人生。做大事的人,要懂得取舍!”

  “所以你就舍弃了我母亲,娶了姚采莲吗?”小小的屋子还是变成了火药桶,姜子禾身上的紧张感不复存在,换上的是愤怒和不屑。

  “是她对不起我在先,姜子禾,你别忘了你姓姜!”

  “我没忘,我也没忘你竟然怀疑我是不是您的儿子,偷偷剪我的头发去做DNA!”

  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水泼出去,落到两人的脸上,世界被消了音,就连愤怒都凝固了,姜天纵站起来冲到门口,推门时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拖鞋,转回头换鞋,人不小心撞到了墙上,眼前一黑,人晃了晃。

  “爸!”姜子禾叫了一声。

  “我没你这么个儿子 ,你也没有我这个爸!”

  门“咣”地关上了。

  屋子里恢复了宁静。

  姜子禾站在屋子中间,好半天,他才意识到泪水流了下来,流进嘴里,又苦又涩。人喘不上来气。抓了车钥匙冲出去,车子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开了很久,他抓起电话问:“你在哪儿里,能陪我喝点酒吗?”

  向晓晚也正想喝酒。最好是醉死才好。但她找不到人陪她喝。刚好姜子禾撞到枪口上,她不问他为什么,她只说:“好!”

  姜子禾之前,向晓晚接到个陌生的电话。电话是向文远打来的。

  近一年了,父亲离家连个电话都没有。再怎么样恨他怨他,他都是父亲,想到的也都是他的好。他说:“晓晚,是老爸!”

  只这一声,向晓晚的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她大声嚷:“你去哪儿了,都不说一声,我跟我妈都急死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只是,我怕我连累你们,我不敢……”

  “你不打电话就不连累我们了吗?我们是一家人……”晓晚泣不成声。

  “晓晚,爸不能跟你聊太多,你能给爸打点钱吗?你找张纸,记个卡号!”

  向晓晚急急地找纸记卡号,问老爸要多少,向文远迟疑了一下说:“你有多少?最好是……”

  向晓晚没听到向文远说最好是多少,她听到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老向,你能不能快点,输钱就跑,你算不算个男人啊?”周嘈哗啦哗啦的声音,可不是麻将声吗?

  电话挂掉了,向晓晚对着纸上那串号码,那个卡的主人叫张娇。

  向晓晚擦了眼泪,心里恨意四起,都什么时候了,还打赌钱泡妞呢,没钱了想起我来了。

  可眼泪又涌了出来,委屈得什么似的。他怎么可以这样?

  姜公子的电话来了,他说要喝酒。喝就喝,谁怕谁。

  两个人坐在一家亮着灯的破旧馆子里,谁都没有点菜的心情,姜子禾让老板看着上就行,老板指了指招牌,原来人家只做藤椒麻辣烫。姜子禾的毛病又犯了,低声说:“换一家吧,我怕不卫生!”

  倒是向晓晚豪气冲去宵:“怕什么,吃死了更好!”

  起身去拣了一盆递给老板,弯身拉了一箱子啤酒过来,也不喊服务员小妹,自己照着桌子边一下一个,连开了六个。

  “一人三个,喝完再开。”

  姜子禾很秀气地往杯子里倒,向晓晚拿着瓶子对嘴吹,还不忘笑姜子禾:“杯子都没洗干净,不如瓶子呢!”

  那大概是姜子禾第一次吃麻辣烫,开始还吃得挑挑拣拣,后来两瓶啤酒下肚,也便无所畏惧了。

  两个人也不说什么,瓶子碰一下,开喝。一瓶喝光,瓶口往地点一下,开始下一瓶。

  进来时,小店还有两桌客人。一会功夫,客人都走了,只剩下姜子禾和向晓晚。

  “没看出来,你还挺能喝的!”姜子禾的脸涨得通红。

  “没听说嘛,一醉解千愁。像我这种万愁都有的人,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算什么,白的,喝白的!”

  服务生小妹以为要白酒,赶紧上来抱歉:“不好意思,我们这没白酒!”

  向晓晚笑了:“你们是不是怕我给不起钱?没……没事,我没钱,他……”向晓晚伸手指着对面,咦,人呢,刚刚坐对面那人呢?

  姜子禾去了趟洗手间重新坐了回来,脸上的红色退了不少。

  向晓晚见到姜子禾笑了:“他,他有钱,要不,咱把这店买下来,对,买下来,天天来喝!”

  姜子禾看着胡说八道的向晓晚笑,还吹酒量好,她才真的醉了。

  店主脸上挂着尴尬来劝:“真不好意思,我们店要打烊了!”

  姜子禾结帐,一听说还不到一百块,自己倒吓了一跳,脱口而出的是:“这么便宜!”服务员小妹白了他一眼,真够能装的,带女孩来吃麻辣烫不就是图便宜吗?

  店主倒是实诚,低声说:“大兄弟,她都醉了,你就不用在这装大尾巴狼了!”

  姜子禾也不争辩,拖着向晓晚出去。

  代驾骑着代步车刚好到。

  “你家在哪,喂,喂,向晓晚,你……”

  姜子禾知道自己麻烦大了,自己本来是找人陪自己喝酒的,没想到……

  “开车!”

  车子开了好远,姜子禾指了指一家酒店让停。

  把向晓晚安置住下,姜子禾想离开,想想放心不下,气急败坏地到前台又开了间向晓晚隔壁的房间。

继续阅读:031 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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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女友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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