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斑驳的烫金的日记本姜子禾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本日记的开始还是浅浅的闲情雅趣的自言自语。烹制蛋糕的喜悦，插了一瓶花的悠闲，子禾考第一时的自豪，当然，也有深夜等他回来时的忧心，方伊写道：指针指向了十二，他还没回来，我睡不着，倾听，好几次都像是听到车声，听到开门声，起床去看，窗外黑漆漆的，我不知道在同样的时间的流里，他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而我，只是这样呆呆地守着一盏灯……
日记断了好长一段日子。
重新开始记。字迹潦草了起来。
她打电话给我，她问我收到照片了吗？我说收到了，那些照片像脏水泼到我的身上，我觉得脏。我相信他。
她笑了，笑声像针尖划过玻璃，那笑声刺伤了我。
她说：你相信他，可他未必相信你！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另一日。
她约我见面。我为什么要见她呢？她说，你害怕真相吗？
人真是最爱怀疑的动物。也是最好奇的。虽然我说相信他，但她的那些话，那些照片让我的心里布满了疑云。我闷在心里，我很想找个人讲一讲，可是找谁呢？身边那些他生意上伙伴的妻子都巴不得看人家笑话的。想想真是可悲，我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
我决定去见她，小刘陪着我。他说：姐，如果有事，你喊我。
我笑，哪里用得着喊他，我又不是去打架的。
……
那是一道分割线。
姜子禾好几次看到这里都不忍心看下去。一个女人的命运竟然因为一个男人的忙，或者说是他的漫不经心而变得无比悲惨。
他躺在医院里。
他记恨了她一辈子，甚至这种恨牵连到她视若珍宝的儿子身上。
姜子禾觉得自己被火在烧。
他去了医院，医生说姜董事长已经出院回家了。
的确，那个女人不可能让他有机会去见姜天纵。他们有足够的钱，可以安装各种医疗设施，可以把专家请到家里，只要隔绝他……
见自己的父亲似乎成了天大的难题。
姜子禾冷静下来，自己就算见到姜天纵又怎么样呢？他会相信自己说的话吗？他会吗？自己的信用在他面前已经不值一提，他恨这个儿子跟他母亲一样水性杨花，一样管不住自己的欲望，可他知道自己才是这场悲剧里的那个最大的傻瓜吗？
他很希望有个人在自己身边，听自己讲一讲这些愤怒，那些愤怒把他的身体撑满，让人快要爆炸了一样。他想念向晓晚，无比想念那个永远扬着小圆饼一样倔犟的小脸的姑娘。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开玩笑，他自己以卵击石，很可能粉身碎骨，她去对付他的那些似是而非的前女友已然很危险，自己再去找她，她很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他那么冷地对待她，他看到晓晚眼里的失落与难过。他又何尝不难过，只是，四周全是眼睛，他也只能那样。
向晓晚还是太天真，天真到不会演戏，不知道人间险恶。
向晓晚录的那段视频他看了，看了很多遍，那是她的投名状吗？那个傻丫头，怎么能说得那么难过呢？让人看出破绽来。她真的在给自己织围巾吗？只是，那条围巾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戴上呢？她真的那么恨自己吗？她真的以为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她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利用她吗？
他看着看着，眼泪溢出来。他用了其它的电话拨她的电话，电话接通了，他不讲话，她“喂，喂”了两声，突然说：“是子禾吗？你是姜子禾吗？”
姜子禾像个胆小鬼一样迅速地挂断电话。他去翻看她的朋友圈，居然什么都不发。
他无比想知道，她在做什么，她那个地下室开着小太阳睡觉很危险。她该不会睡着了忘记关吧？她一个人对付那四个别有用心的女孩，她会不会觉得他真的是个人渣呢？自己给她讲一些他和她们的故事就好了，那时怎么就什么都不讲呢？如果那些姑娘们的剧本足够精彩，向晓晚那种单细胞动物，会相信他吗？
好想再和她吃一次中央大街上的大冰棍，好想再跟她在冰面上打一次出溜滑。不过是十几天前的事，却像是隔着一个世纪那么长。
姜子禾回到子禾工作室，工作室积压了一堆工作。要选面料，要打版，要看样品，修改设计。
姜子禾努力让自己变成陀螺，不去想复仇的事。
助理万竞说某淘上出现了大量子禾服装的仿品。她拿来买来的仿品，竟然仿得难辨真伪。
“卖得几乎是我们衣服的一半。好些来我们公司专柜挑货的顾客来投诉，说一样的质量，价格却被斩半！”
姜子禾的脸阴沉出水来。他说：“找律师，告他们侵权！”
“找了，但之前时装秀时鹿笙小姐指证我们抄袭，现在舆论对我们很不利。上个星期，我们卖出不到十单，也不是卖出十单，是退得只剩下十单了。”
姜子禾翻看电脑上那些设计，全完是照着自己的设计做的。能仿到这种程度，应该公司内有内鬼。
他让万竞先出去，一个人感觉很无力。像是唐吉诃德大战风车，舞舞喳喳半天，结果还是赤手空拳。得好好想想，要从哪里突破。
何竞进来说有位姓谈的先生想见姜子禾。
“谈？”
是老谈。
老谈说：“我来了两趟，你都没在！”
姜子禾冷冷地说：“我只有十分钟，有事请讲！”
“向晓晚欠你的钱，我替她还。我正在卖我的房子和车子……”
“那是我和向晓晚的事，就算是你替她还，也得她来跟我说，而不是你！”
“她病了，发烧，说胡话，不吃不喝！”
姜子禾的心中一凛，但他硬下心肠说：“病了应该去医院，告诉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生？”
老谈攥着拳头，咬着牙说：“晓晚真是瞎了眼，喜欢你这么个人渣！”
姜子禾冷笑：“全世界都知道我姜子禾是人渣，她自己贴上来，只能怪她自己贱，怪谁？”
电话响了，Tony尖着嗓子喊：“你看新闻没？你们姜家老二出车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