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彩莲进来的一瞬间,姜子禾觉得自己太天真了。自己这不是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是在你死我活地争亿万元的家产,姜子桦明明就是敌方阵营里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自己把底交给他,那无异于与虎谋皮嘛?自己怎么就信着他了呢?不然怎么解释呢?姚彩莲去苏家打牌,这不过一个小时的功夫,怎么会这么快回来呢?
姜子禾赶紧伸手把老妈的那本日记本塞进自己的背包里。他的目光碰到姜天纵的目光时,有那么一瞬间,姜子禾觉得老爸是游移的,甚至是留恋的,他的指尖划过那本日记本,最终松了手。
“子禾,你看你这孩子在哪学得这么转弯抹角的,跟我说一套,又来跟你爸说一套,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吗?幸亏我老公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不然的话,还不得给我扣上个挑拨你们父子关系的帽子啊?”姚彩莲脱掉大衣递给小护士,小护士如释重负一般拿了大衣出去了。
“怎么样?我怕你闷得慌,去打了个招呼就赶紧回来了。”姚彩莲一张笑脸对着姜天纵说。姜天纵脸上的皮肉动了动,貌似挤出一点笑容。
姚彩莲转身对姜子禾说:“子禾,不是我这当继母的该说的,你爸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喏,病例在这呢!你这当儿子的不能守在床前尽孝也就算了,还跑来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真是怕你爸不早点死啊!”
“彩莲,跟这种畜牲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还不快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我早就知道你跟你那个死去的贱女人一样,你在外面那些花花草草的事……”
大概说得太用力了,姜天纵巨烈地咳嗽了起来,整个人像只进了油锅的青虾,缩在一起。
姚彩莲急忙去拿吸痰器,嘴里喊着护士。
姜子禾站在一旁,像个陌生人一样,站了两秒钟,转身出了他自己的家门。
直到坐进了车里,姜子禾才发现自己浑身发抖。
怎么会这样?自己想着见到父亲,他还没老迈到糊涂的地步,跟他讲清当年发生的事情,他会懊悔听了那个毒妇人的话,他会明白这些年自己都落到了什么样的圈套当中,一切扣就都解开了。
可是,那个女人出现了,他真的变得老迈昏庸,听不进去他亲儿子的话。
姜子禾无力地坐在车里,抓起电话,那么自然地就打给了向晓晚。
那晚,向晓晚刚刚大哭完,刚刚坐在梅晴做的饭菜前,电话响了。是子禾打来的。
来不及狂喜,接通电话,无声无息,“喂,你在哪儿?”
鉴于梅晴在身边,向晓晚指了指自己的房间,躲了进去。
电话那端没有声音,向晓晚还以为是姜子禾无意当中碰到按键拨了过来。
“子禾……”
仔细听,晓晚听到子禾在哭。
“怎么了?你别哭啊!子禾,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他什么都不说,就一直低声地哭泣。
晓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鼻子一酸,眼泪也流了出来。
好半天,他抽着鼻子说:“我……我没事了,就是……说是挺想你的!”
“我还没吃饭,请我吃点好的吧!子禾,我刚刚也是大哭了一场,就是你打电话之前,我心里特别难受,又不敢给你打电话,你也不联系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晓晚想,自己一定要见到子禾,把他抱在怀里,让他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可怜的孩子。
爱情真的没那么高深玄妙,也不过是伤心时最想见到的那个人,也不过是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拥有了全世界。
向晓晚很抱歉地对梅晴说自己不能跟她一起吃晚饭了,要出去。梅晴笑着说:“我知道。你去就行!”
向晓晚洗了脸,拍拍自己的脸蛋:“向日葵小姐,能让他开心起来的就只有你了!”
坐进姜子禾的车里,她冰凉的两只手捧了姜子禾的脸,使劲挤压:“坏东西,回了北京城就不联系我了。难怪女人们都说你是渣男,让我离你远点。”
姜子禾握住晓晚的手:“我给你买的手套呢?”
“丢了!”向晓晚是不舍得戴。
姜子禾叹了口气。
“我给你织的围巾呢?你不是嫌丑,回来就不戴了吧?”向晓晚故意冤枉子禾。两个人都绕着弯子,不往对方的伤心事上说。那是个雷区,两个人努力躲闪着,都怕踩到,炸到对方。
“想吃什么?”
“我男朋友不是很有钱吗?什么贵啊?什么贵吃什么!”向晓晚说得兴冲冲的。
“拜金女!”姜子禾笑了。“这世界上并不是什么贵就什么好吃,而是,我觉得你做的馄饨最好吃,跟你在一起吃的每一顿饭都是最好吃的饭!”
向晓晚的手捂住姜子禾的嘴:“以后这种甜言蜜语都给我收回去,不许说。”
“对你也不许说?”
“不许说!我要让你讲甜言蜜语的功能自动退化,以后再跟别的漂亮姑娘在一起,也讲不出来!”向晓晚霸道总裁上身。
姜子禾低伏得跟小媳妇一样:“大人,这有点难啊?”
“难才有挑战性,不然,大人要你干什么?”
姜子禾笑了,“小的遵命。可是小的见到大人,就忍不住甜言蜜语,哦,不,是真心话功能自动上线怎么办?”
“真心话嘛,还是可以有的。那你说说,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是谁啊?”向晓晚调皮地出了一道送分题。
“大人,这个……这个……小的在霉霉和宋慧乔之间难以取舍,可不可以并列最漂亮啊!”姜子禾更顽皮地给出了送命地答案。
那不过是情侣这间的小情趣。
两个在泪水里苦过的心太需要来自于爱人的安抚,唯有如此,那些难过的时刻才能撑过去。谁又不是一边抱着想死的心情,一边努力活下去的呢?
向晓晚笑趴到姜子禾身上,“你个花心贼,你竟然还敢看外国的明星……”
看着面前这个简单善良的姑娘,姜子禾甚至想,什么仇啊怨啊的都算了,自己带着她去巴黎,去做世界上最好看的衣服,最好看的帽子,最好看的首饰,什么姜氏,什么姚彩莲,都见鬼去吧!
姜子禾的手扶住晓晚的头,唇凑了上来,两个刚刚在泪水里浸泡过的灵魂此刻彼此成了最好的安慰。
向晓晚从来没那么勇敢,叩开姜子禾的牙齿,努力地索要着。
“强盗!”他含混地说着,吸吮着她的唇,软软的,如同花瓣。
“本大人要你!”她含混地答着。
“我们回家!”姜子禾松开向晓晚,有些迫不及待。
两个人身体里年轻的欲望如同被风吹得饱满的帆。姜子禾甚至把刚才从那个家里所经受的愤怒屈辱都抛到了脑后,自己也并不是一无所有。
“我们去工作室吧。我想去那里了!”向晓晚不知道怎么想起了那里。
“好!”
那一晚,他们做了彼此的止痛药。只要和对方在一起,在一起就好,彼此的伤痛就能减轻,哪怕是暂时的也好。
更让子禾觉得可贵的是,在子禾面前,晓晚那么善解人意,她不多嘴,该讲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她都把握得恰到好处。跟她在一起不累,这也是他那么喜欢她,甚至依赖她的原因之一吧。
从前,他从没想象过,自己能如此地爱一个人。她的眼睛还略略有些红肿,但她仍是向日葵一样,不管心底有多少悲伤难过,在他面前,她都是扬着小圆脸向着太阳的模样。这样他又很心疼。
车子开了出去。
两个人的一只手一直都紧紧地握在一起。
茨威格说:那时候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并不知道他们背后有着怎么样恶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