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与你别来无恙（原著《追光》）第15章：心房柔软

　　廉若绅看见一道影子飞快地闪过，迅速地在大脑中判断后，来不及交待一句话，也跟着冲了出去。晚上陆别做东，请两个小孩喝酒。

　　黄毛一晚上都在和他掐，梗着脖子说自己早就不是小孩了。

　　“不是小孩？那敢不敢跟哥一起去玩玩？”

　　黄毛脸红：“玩、玩啥？”

　　“你说玩啥呀？”陆别瞅一眼对面的姜颠，直接从他手里抢过酒瓶，“别喝了，走，哥带你们去开荤。”

　　“这这这、这不太好吧？”黄毛舌头打结，“万、万一以后我成名了，这要是被人给爆出来，那、那岂不是毁我一世英名？”

　　“怎么？这就怕啦？还有你临南一哥怕的啊？哎哟真是笑掉我大牙了。”

　　“怕你妹啊！老子怕过谁？去就去！”

　　陆别大笑，一手捞起半醉的黄毛，一手揽着姜颠，将他们拖出大排档。沿着马路往前走两个路口，进入到巷子里，那就是极乐世界。

　　“我跟你们说，那里的妹子可辣了，好多都是大学城的，身材好不说，那方面也好的不行。”

　　“哪方面啊？”

　　“你说哪方面？”

　　黄毛一路拖拖拉拉，到第二个路口拐弯的时候，突然死活不肯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我不去了！我不要，我、我还得留着清白身呢。”

　　“给谁留啊？”

　　“关你屁事，老子爱干净还不成？”

　　“瞧你这德性？你以为哥爱管你啊？哥只是看不惯阿颠这一副为情受伤要死不活的样儿……”

　　陆别也不是成心要带他们去玩，就是为了逗逗廉若绅，另一方面也是怕姜颠再喝下去出什么事，所以才找了个由头把他们拽出来。

　　“哎你说，他那么能打，怎么就给一个女的搞成这样了？虽然吧，这女的确实有点魅力，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是怎么着？临南高中以一挑十的颠神啊，样样都好，那么传奇的人物，怎么就……哎哟不能想，还真有点幻灭！”

　　“你特么说啥呢？老子怎么听不懂？”

　　黄毛打了个酒嗝，眯着眼找姜颠。顺着一排路灯看过去，才找到坐在暗光下闷不吭声的人，大着嗓子喊了声，“阿颠，老子醉了，你来扶我嘛。”

　　陆别看他撒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恶心，就你这傻大个，能知道啥？能看出来你兄弟被甩了吗？”

　　“什么？你说阿颠？这不可能，谁特么不长眼，敢……”他说到一半，突然捂着嘴蹲旁边吐去了。

　　“得得得，您是老大，我求求您别说了，闭嘴吧！”

　　陆别撑着腰，替黄毛顺了顺后背，掏出手机打电话。

　　也就靠着电线杆抽了两根烟的功夫，程逢的车在他们面前一个大甩尾停下。

　　“怎么回事？”

　　她甩开车门，看也不看陆别，直接朝姜颠那边跑过去。

　　姜颠已经彻底醉了，坐在路牙子上，抱着膝盖左晃右晃。

　　陆别落后一步跟过来，含着烟朝她挑眉：“别说弟弟不帮你啊，本来我是可以打电话给他班主任的。不过呢，我想这种时候万一他酒后吐真言，要说出些什么大秘密，给小芸姐知道了，到时候你就该尴尬了吧？”

　　程逢瞪他一眼：“谁让你带他们去喝酒的？”

　　“喂，你别冤枉好人啊，是他们说要喝酒，喊我凑个人头。我看两小孩都还上着学，担心他们，才勉强答应的。酒就蘸了个嘴皮子，都没下肚呢。”陆别耍无赖，“反正我不管，这回算是你欠我的。”

　　“你还真是趁火打劫，想要什么？”

　　“嘿嘿，还没想好。”

　　“那行，想好了告诉我，你先帮我把他弄上车。”

　　陆别甩掉烟头：“好嘞。”

　　他蹲下身背起姜颠，程逢在后面扶了把。

　　两人刚把姜颠折腾上车，谁料廉若绅却突然冲出来，趴在车前盖上。

　　他晃着个脑袋，盯着程逢猛看，看一阵甩甩头念叨两声，又看一阵，叽里咕噜说什么，最后一拍手掌跳起来：“我知道了，你是书吧的老板姐姐！你怎么在这啊？也是来喝酒的吗？小芸呢？”

　　不等她回答，他又哇哇大哭，“小芸都不理我，她不喜欢我，我站得再高，变得再优秀，她也不会喜欢我，是不是？”

　　程逢心酸，拍拍他的肩，耐心地哄了一阵，好不容易才把他安抚。

　　等坐到车上时，她已经完全没了力气，隔着车窗和陆别交代：“一定要把黄毛安全送到家，知道吗？”

　　“你快走吧，我们俩大老爷们，能有啥事？”

　　陆别没喝酒，程逢就放心了。

　　车驶出很远，她从后视镜里看过去，黄毛还靠在陆别的肩上，在无人的街道上，吸着鼻涕唱着歌，声音沙哑，还在嘶声力竭。

　　忽然之间，她十足动情。

　　也许少年的爱并不短暂，而是她太害怕背叛。

　　程逢没有把姜颠送回家，而是先带去书吧，给他冲了杯醒酒汤，喂着喝下了。他躺在沙发上也不闹腾，安安静静地睡着。

　　她替他把外套脱掉，用热毛巾给他擦脸，擦着擦着突然停下来。

　　程逢脑子里乱成一团，把毛巾拧干了，扔在洗脸池里，背靠着门想了会，依旧没有主意，便用冷水洗了个脸，这才清醒了些，找到手机打电话给戴宝玲。

　　休息室不大，她站在窗边，窗户开了一道小小的缝，有风渗透，她声音很低：“嗯，睡不着。”

　　“我还在片场，今天有大夜戏，你竟然和我提睡觉这么奢侈的字眼？关键是，这么奢侈你还浪费，简直暴殄天物。”戴宝玲抱怨了声，裹着毯子跺跺脚，“说吧，遇见什么事了？”

　　“没啊……”

　　“别装了，你哪回打电话给我，不是遇见事了？上高中那会，被周尧告白的那一晚，兴奋到凌晨三点给我打电话的吧？还有，你知道他剽窃了你的舞蹈动作那晚，打了又挂，挂了又打，跟发疯一样打了几十通电话给我，我都给你记着呢。”

　　戴宝玲嗓音发懒，“这回该不是还因为周影帝吧？”

　　程逢低头，抿抿唇，从余光里瞥见身后沙发上的人，叹了声气。

　　“你是不是看了娱乐新闻？就是那个大爆料啊，好像说这次周尧休假，是和庞婷两个人去的马来西亚……我早就说了吧，庞婷对我和你的敌意根本没那么简单，早就怀疑她对周尧有意思了。哎，你说她会不会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庞婷？”

　　“嗯啊，你还不知道吧？就那天你从北京回来，他在机场被人偷拍，本来就算只有他和经纪人也没什么奇怪的，可你知道吗？那天晚上周尧在庞婷家里过夜了！第二天早上一起出来的时候，又被偷怕，所以这才……”

　　戴宝玲压低声音，“我跟你说啊，这次多半是庞婷自己搞出来的。上回HA的代言没拿到，网上已经有不好的传言了，也许她这是想借绯闻重炒周影帝的人设，再说他的新戏也上了，周五还有他的访谈呢，你会不会看？”

　　“没兴趣。”

　　“那就不看，娱乐圈那些事谁知道呢？我在里面混的，我都看不清真假。”

　　“嗯。”

　　戴宝玲低笑：“就这反应啊？哪怕周尧和庞婷来真的，你也不在意？”

　　“都过去那么久了。”

　　“好吧，那我知道了，你今晚失常不是因为周影帝，而是……那个男生？”

　　程逢舔了舔唇，声音愈低：“姜颠喝酒了，在我这。”

　　“我靠，这都十点多了，他不回家没人找？”

　　“不清楚，所以没送他回家。”

　　“哎，那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他不会是因为你把他一个人留在北京自己先回来了，所以才喝酒的吧？”

　　程逢叹了声气，有些无奈：“他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戴宝玲也沉默下来，她常年浸淫娱乐圈，见过太多人情冷暖，残酷现实，早就不相信爱情了。可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如果真的有一个很好的人站在她面前，谁又能保证一定不会被打动？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都曾那样热切地爱过一个人。

　　戴宝玲寻思了会，舔了舔唇：“……要不和他在一起试试？”

　　“你疯了？”程逢没忍住低呼了声，随即听见一声嘟哝，话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姜颠的手机响了起来。

　　程逢匆匆挂断，看了眼来电显示，赶紧拍姜颠的脸，低声叫他：“阿颠，电话响了，是你妈妈。”

　　姜颠其实早就醒来，在她说“都过去那么久了”的时候，莫名心紧，酒也醒了大半，只是没睁眼，但他又清楚如果再装睡下去，后果会变得很糟糕。

　　于是他只得睁开眼，迷蒙蒙地问她要水喝，翻起身接电话。

　　陈慧云问：“阿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程逢把水杯递过来，姜颠就势握住她的手，凑过去低头抿了口，等嗓子润了才说：“妈，我物理竞赛拿奖了，同学替我庆祝。”

　　“物理竞赛？怎么没听你提过？妈妈不是早就和你说，不要把太多心思放在这些不必要的钻研上面吗？你应该多看看经济管理类的书。”

　　姜颠不说话，程逢离得近，将电话里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陈慧云又说：“好了，不管怎么样，已经很晚了，快点回家。这周末我和你爸都有空，我们商量下商学院的事情，顺便就把下学期的课停了吧。”

　　姜颠揉揉脑袋，眼睛还是蒙着一层雾。

　　他依旧不说话，望着程逢。

　　陈慧云说了许多，听不见回应，将信将疑地喂了声：“阿颠，你在听吗？妈妈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好了，我待会还要赶去机场，明天早上有场早会要开。你听话点，赶紧回家休息，嗯？”

　　姜颠到底还是笑了，淡淡的：“妈，我物理竞赛拿一等奖了，您不高兴吗？”

　　“阿颠，你已经长大了，应该知道爸妈对你的期望是什么。这个话题我不想再和你继续讨论下去，赶紧回家。你声音听上去有点沙哑，是不是感冒了？记得喝药。”

　　姜颠张嘴，来不及说一个字，电话那头已经切断了。

　　他看了看已经黑屏的手机，故作轻松地说：“我妈妈是不是很雷厉风行？你知道吗？她每次和我说话，都感觉像是在和下属交代任务。”

　　他像是自言自语，不需要得到任何回应。

　　从沙发上起来的一瞬，他身子晃了晃，程逢来扶他。他的动作僵硬了片刻，又推开她，拿起衣服套在身上。

　　程逢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姜颠抿唇，脸上的表情淡到近乎麻木：“其实我不知道那里算不算我的家，又或许，我没有家。”

　　他喝了很多酒，思绪凌乱，心房柔软，一击即碎。

　　程逢说不出话，就这么目送着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