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奈帛又说了一声:“你乏了,早些歇息吧。”
明颜道:“我怎么觉得我还能蹦跶两下。”
她身子略微一矮,变掌为拳,朝着对面人肚腹正中便打了过去,楚奈帛忽然间足尖点地,如同轻羽般将将划过地面,整个人仿佛乘风而去,急急向后退去。
明颜一拳又扑了个空。
两招都没打着正主,明颜一抿唇,这会儿不高兴了。她也运起轻功,往前一倾身追了上去,她抬掌便要从他脖颈处劈下,楚奈帛看样子是不太想和她动手,又实在被缠得没有办法,抬手去挡,两人肌肤想触的瞬间,明颜的手掌灵巧地往下一番,钩子一般抓住了楚奈帛的小臂。
她顺势把人往自己这一带,楚奈帛没料到她一下子可以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整个人在毫无防备间被她往前拉了一下,待到两个人快要靠近,明颜抬肘往前一顶,正中楚奈帛心口,楚奈帛随着这股大力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往后退去。
他抚着胸口呛咳了几声。
明颜指着他,“欠揍。”
楚奈帛站着不动,明颜又往他肚子上打了一拳,“心眼坏。”
他甘之如饴地领了这一下,本来就白净的脸色顿时更加惨白。
明颜高高举起手来还想再打,看着他一副挨打小媳妇的样儿忽然就没了动手的兴致。
简直像家暴。
明颜:“还手,觉得我不配跟你动手是怎么着?”
楚奈帛扯了扯嘴角,凄惨地笑笑:“任凭你出气。”
明颜啐了一声,这种人是不是流氓,是不是无赖,他这么一说,明颜便的满腔怒火便如同打在了棉花上,窝得心里火气更大。
明颜怒道:“你真以为这儿可以关的住我?你大可以试试。”
明颜被禁足了。
这可急坏了赵良骏,是他偷偷把女帝带到了南焱,这会儿却不能把人全须全尾地带回去,他这脑袋怕是也不用要了。
为这事赵良骏没少磨嘴皮子,但南焱王铁了心就是不肯放明颜回去。
赵良骏虽是个文官,骨子里也有几分血性,面见南焱王据理力争。
楚奈帛勾勾唇角:“不过是个小太监,我留下便留下了,赵大人何必这么在意。”
赵良骏抹了抹额角渗出的汗珠。
楚奈帛:“赵大人这么紧张,莫不是这小太监有些什么来路?”
赵良骏道:“南焱王不必跟在下打哑谜,那人什么身份您再清楚不过,她宅心仁厚送您回来,您这么做难道不违背道义吗?”
楚奈帛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垂下眼睑,“扶休以我为质,挟持我父王难道做的就道义吗?”
赵良骏一听这话心头便是一跳,这摆明了是要不顾往日情谊,彻底翻脸了,他拱了拱手,道:“王上既然如此,在下无话可说。”
眼下最紧要的便是回扶休搬来救兵,替女帝解围。
走出金銮大殿,巍峨的宫门外是辽阔的汉白玉广场,赵良骏站在殿门外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一般。
禁足这种事明颜习以为常,好像有人动不动就喜欢将她关起来,以前明舞阳就是这样,不仅不能出门,有时候还要干些罚抄罚跪的活,在这倒是不用那么辛苦,楚奈帛一日三餐都吩咐人替她好好准备了。
门外是重重侍卫把守,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明颜托着腮帮子想办法,就听外面吵吵嚷嚷,门外的兵力一下子少了一半,明颜来了个声东击西,成功从窗户跳了出去。
她不熟悉这儿的地形,但皇家园林的风格无外乎那么几样,明颜一路揣摩着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她得时刻避着宫中巡逻的侍卫,一路上走得小心翼翼,专挑隐蔽的地方走,等转过一道月门,忽然折过一队侍卫,明颜赶紧藏到假山石后,戒备地看着外边,她慢慢后退,想要将自己藏到最隐秘的地方,冷不丁后背却碰上了什么东西。
绝不是石壁,因为有温度。明颜浑身的汗毛一瞬间竖了起来,她僵着脖子慢慢回头,忽然间四目相对,那人“哇”的一下就要出声,被明颜眼疾手快给一把捂住了。
巡逻的侍卫似乎听到有异响,往这边看了看,明颜一紧张,手下的动作就不免加重几分,被她捂住嘴的人手脚胡乱扑腾,明颜贴着他耳边警告:“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小点声!”
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响动。
巡逻的侍卫又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异常,便离开了。
明颜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被自己缚住的人,猛地松开手。
她起先只不过是不想让他发声,那料一紧张把他的口鼻全掩上了,她一松手,那人便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如墨的发丝还往下滴滴答答渗着水。
明颜抱臂在一旁看着他调整呼吸,等到他好不容易将气喘匀了,便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呛咳两声,一抹脸,抬起头来,剑眉一竖,喝道:“大胆,我还没问你是什么人呢,你居然质问起我来了。”
听着这语气是颐指气使惯了的,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股飞扬跋扈的味道,这样的人可不会是混进来的什么小毛贼,明颜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思考着这人虚张声势的可能性有多大。
眼前的青年肤白如玉,颀长的身条,身上的衣服虽然是个太监装扮,但难掩周身华贵的气度。他的长相跟楚奈帛有三分相似,尤其嘴巴相像。
明颜笑眯眯退后两步,朝那人行了个礼,道:“惊扰了王爷,是小的失礼了。”
那人一昂头,看向明颜:“你知道我是谁?”
楚奈帛一登基,几个弟弟全都封了王遣往封地去了,能留在宫中的尽是几个未成年的,但唯有一位例外,那便是四皇子楚骁,因为楚骁的生母是老南焱王最宠爱的妃子,且这位娘娘是个病美人,一年到头得有一半的功夫病病歪歪,她一听说自己的儿子要前往封地,登时就哭得上不来气,老南焱王心疼她,就允许四皇子在母妃有生之年侍奉左右。
当时听到这明颜简直不可思议,在楚奈帛的形容里父亲是个很仁慈很钟情,甚至有些软弱的人,从他肯向扶休称臣并送楚奈帛作为质子就可以看出端倪,但这么没有底线还是超出了明颜的想象。
且不说楚骁是因为什么原因留下,一个成年的皇子滞留都城,留在天子脚下,本来就对楚奈帛的位置构成了威胁,即便他心思纯良,那他的母家呢,朝堂上这一帮子顺风倒的大臣呢?
他疼爱一个儿子,却给另一个儿子留下了隐患,而且还是当朝的国君,这让明颜觉得他八成是不想退位,故意给楚奈帛留下隐患。
明颜:“四皇子在宫中何必穿成这个样子。”
楚骁的眼睛微微睁大,似是没有想到明颜能识破他的身份,“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从实招来你的身份。”
明颜如今是作女子装扮,但她穿的不是普通宫女的衣裳,虽看不出品阶,但宫中的女子,除了公主便是妃子,楚骁上前一步,仔细打量她道:“难不成你是我皇兄新瞧上的女人?”
明颜笑而不答,楚骁大怒:“我问你话呢!”
明颜忽然抽身,脚下运了轻功,这一下便撤出好远,楚骁没有料到明颜会有这般灵巧的身法,顿时一愣,这一慌神的功夫,明颜已经逃之夭夭了。
这里本就是一片乱石假山,藏人是极容易的。明颜身法灵巧,没几下便再也找不见踪影了。
这时侍卫已经追了过来,团团将楚骁围住,在楚骁面前跪下,“请四皇子跟我们一道回去。”
楚骁嚷嚷着不肯干,“你们算什么东西,我要见皇兄,我要见母妃,我要见父王!”
即便他叫嚣也无用,侍卫仍旧围在他四周,任凭他踢打出气,但就是不肯让开半步,他喊破了喉咙也无人应答。
侍卫道:“请四皇子保重身体,您淋了水,当心着凉,还是同我们回去吧。”
楚骁大闹了一场,自己搞得精疲力竭,但也无奈,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怕是拖到了天黑也于事无补,只能恨恨地跟着侍卫一起回去了。
明颜并没有走远,她很好奇楚骁为什么会这副打扮出现在宫中,是以离开后又绕了回来,躲在暗处观察。如今看这情形,楚奈帛不仅软禁了她,怕是连楚骁也不能免,所以他才会同自己一样偷偷跑出来。
这样的做法定是不会得到老南焱王的同意,但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全无顾及,难道是连自己的父亲也在他的控制之中了吗?这样一想,明颜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