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真面目?
举国上下为了哀悼明翼,即便是不用穿丧服的,也都清一色的素衣,唯有施月彤一身艳红。
据说她独自进宫,求女帝成全,是要给太子殉葬的。
不过扶休早不是远古的蛮荒时代,已经没有了生殉这种残虐的仪式,即便是完全属于主人所有的奴隶,在主人死后都可以被作为财产重新分配,也没有跟着一块活埋到墓地里,更何况是重臣之女。
明舞阳感念她一片赤诚之心,特许了让她同明翼完婚,只是这太子妃做得有名无实,等用不了多久东宫易主,她的处境就尴尬了。
明颜开始觉得她可能有什么政治考虑,毕竟这也是向帝王尽忠的一个方式——你看你儿子都死了,我女儿还是跟口棺材拜了堂,一辈子的幸福都许给了帝王家,我对陛下够忠诚了吧。
毕竟如果只是对明翼难忘情,还有更加温和的方式可以选择,削发为尼,常伴青灯,不也可以表明自己的真心吗。
她同明翼拜堂的那日,明颜以及一众皇嗣都去了。
没有多大的场面,在场的基本都是双方亲属,可能就如同普通百姓家娶亲时差不多吧。
明翼是他们这几个当中头一个成婚的,办喜事什么样她也没机会观摩,就跟着瞎看。
明翼发现施少保明显是不情愿的,虽然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可老脸上纵横的褶皱,在施月彤行礼的那刻仿佛被一下子挤压得更深了。
倒是施月彤,她独身一人,凤冠霞帔,全程自顾扯着红绸行礼,表情从遮面的珠帘中可以被清清楚楚地看到,她一点也不哀,脸上是谜一样的微笑,仿佛在她的眼里,场上所有的人都不存在,而明翼,正活生生地站在她身边。
她对着自己身侧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始终是微笑的,甚至不时还会来一下眼神交流。
明颜忽然瑟瑟,摸了摸自己起栗的小臂。
所以说,这就是爱慕吗?即便是生死相隔,也愿意成为他的新娘。这玩意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明颜虽然不怎么好学,但对新鲜事物一向保持了充足的好奇心。
纵观扶休皇宫中这万间屋宇,芸芸数人,她能去讨教的也只有楚奈帛了。当她将这个问题说出后,明颜明显感觉到整间屋子的气压都低了三分。
彼时她正又秉持着半夜三更摸人家房门的优良传统,轻车熟路摸进屋,霸占了人家的床榻,披散了头发,褪去上衣,露出大片的脊背让楚奈帛给她那些乱糟糟的伤口上药。
虽然并非出于她自愿,那些半愈合的伤口也说不上有多好看,但楚奈帛这里的奇药甚多,再加之他按摩上药的手法也比奶妈好太多,非但不疼,还凉丝丝,略带点痒意。
楚奈帛手下一顿,药瓶子被掷到一边,陷进软绵绵的被褥里。
明颜刚被那感觉搅得头昏脑涨,睡意上涌,就在她半睡半醒间,楚奈帛却突然抽风了。后背被他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明颜立刻不满地哼哼了一声。
他停下了按摩的动作,就这么让她的大片肌肤暴露在寒凉的空气中。
就像等着被顺毛的小狗,巴巴等了半天没有动静,明颜拢了拢衣服撑起身子回头去看他。
楚奈帛坐在床上垂眸玩手指,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
这人要不要这么奇怪,刚刚她来的时候是谁三两句问候一说完就提议要脱她衣服,看她伤势的。
明颜转过身来,屈起膝盖碰了他一下,“我问你的事你还没跟我说呢,你说我嫂嫂怎么就愿意嫁给我大哥,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守着的这个人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吗?我之前也见过他们二人确实有些情谊,可什么样的感情能做到这样?”
楚奈帛嘴角往一边扯了下,冷哼:“我又没遇到个甘愿为我守寡的人,我怎么知道。”
明颜听到“守寡”两字略感不适,但也没太在意,继续追着他问:“你不是号称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嘛?”
楚奈帛盯着她,眼眸微微眯起,“这事公主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我记得公主可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小情儿,前段时间还打算跟着人跑了呢,为了他,你都甘愿把自己送到我这儿来了,怎么现在倒是装出副不谙世事的样子。”
他看着她敞开的衣襟下露出紫薇花色的肚兜来,不禁生出了恶趣味,一倾身,低低道:“难不成你是故意想让我亲自教导教导你?”
明颜略带嫌弃地屈腿把他挡开,“身体不便,恕不奉陪。”
这人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她问的这种感觉,跟楚奈帛想的那回事大概不同。他眼里有的,心中想的不过是房中敦伦。
她一开始是怕,现在尝过了也觉得没有什么,欢愉说不上,例行公事多一点。他们这叫什么,若是剖开了大白天下,大概会被千万人指着鼻子骂“狗男女”吧。
说到陆非焉……明颜歪头假设了一下,将他跟自己摆在了明翼跟施月彤的位置上,她竟然觉得自己是做不到这步的。
她当初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离开,那是因为她不想他死,而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青山绿水,总会相见。
可施月彤要面对的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这世上没有死而复生的神话,她难道要在对明翼的缅怀中度过一辈子吗?
好残忍。
她竟然能对自己下得去这种狠手。
楚奈帛忽然把她拨楞回了原来的位置,她身下垫着叠起的条被,松松软软,趴上去像陷进一大堆棉花里。
他扒了她的衣服,又捡起药瓶一声不吭地往上涂,似乎怒意也随着涂抹的动作也来越炽盛,到最后明颜从舒服的哼哼变成了吃痛地喊停。
楚奈帛忽然五指插/进她的长发间,贴着头皮狠狠抓了一把在手里。明颜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动作弄得吃痛,只能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向后抬起身子,好在她的后腰够软,这个姿势倒不是很为难。
她反手去拍打他的手,“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快放手!”
楚奈帛俯下身来,贴着她的耳边,冷森森说道:“你怎么敢……怎么敢这么不要命!你知不知道你肩头的伤再偏一点点你早就去见阎王了,你在宫里逞逞能也就罢了,你母皇左右不会真的打死你,出了门你也敢撒泼,早知道我就不让你去了。”
明颜适时的“哎哟”一声,捂住肩头伤口,“疼……楚奈帛,疼……”
楚奈帛的手陡然松开,明颜重又跌进棉花堆里。
她把脸埋在被里不想起来,最近怎么回事?
她跟楚奈帛认识七年,前面大部分时间这个人温润和煦,是谦谦公子,可怎么自打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之后,连带着他的行事作风也开始诡异起来。
也就是说她之前看到的那个长得虽然宛若狐狸精投胎,但实际上人畜无害,有点小自卑,喜欢安于一隅,管她跟管闺女一样的楚奈帛其实都是假的?
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特别喜欢搞事情,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还特别好/色,这个才是真正的楚奈帛?
明颜脑子转来转去,最后转成了一锅浆糊。
所以说,与虎谋皮,她最后会不会死得很惨。
半天没动静,楚奈帛眼神慌乱了一下,双手穿过某个挺尸的人腰间将她捞了起来。
他皱眉问:“那么疼?”
明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突然间就明白了这种楚楚可怜、弱柳扶风状的好处。虽然很多时候她是不屑于这么表现的,多丢面子啊,多有损于她的威名,显得她武力值多低啊。
可有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不低头是不行的,如果硬碰硬,那么她很有可能是要筋骨全折,被虐成半身不遂的。
比如在跟明舞阳对着干的时候,要很有技巧的在她把你折腾的很惨之前,先一步把自己弄惨。再比如面对楚奈帛的时候,喊喊疼,扮扮乖什么的,他还真就吃那一套。
明颜的眼神有点朦胧,就这么任由楚奈帛把她搂进怀里,他正了正声色,一改先前的态度,虽然只是着着中衣,也跟一瞬间穿戴整齐,在大堂正中,而不是在床上,一本正经地端坐着同她训话似的。
这人变脸的本事也是一绝。
他掐断了之前的话题,道:“等你养好了伤,就该在宫里多走动走动了。”
明颜:“什么意思?”
楚奈帛叹了口气,说什么一等人用眼教,她这是要让他把这些话嚼烂了喂到他嘴里去吗?
楚奈帛不跟她绕弯子,“如今皇储空虚,这是个机会,你得积极点,就算表面上整天丧着脸,但心里可不能真的无欲无求。”
明颜挑眉:“我哥死了,就死在我面前,楚奈帛,你现在让我跟打了鸡血似的去争什么劳什子皇储之位?”
楚奈帛平静道:“太子已经入土为安,你也已经为他了报仇,这个位置你不争别人也会争,你想让谁入主东宫?明羽还是明湛?你跟他们的关系怎样你不是不清楚?他们好过了你就该难过了!”
明颜推开他,冷笑:“别说的好像一副为我着想的样子,那是因为现在被捏在你手里的是我不是他们,我要是完蛋了,你这么多年的苦心都白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