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暗夜里,冷天薇躺在那张属于蝶梦的大床上,睡得并不安稳。
她半梦半醒,总觉得这屋子里有阵阵阴风渗入。它们无孔不入,直直地往她身上钻。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仍能感受到一种透骨的寒意,像是来自地底。
七八月的天气,睡在床单上,她竟还瑟瑟发抖。身体自觉地裹紧了被子蜷缩成了一团。
“啊——嚏——”
睡梦中,她忍不住打了个结实的打喷嚏,紧接着便从梦中惊醒过来。
“老天,这房间里怎么会这么冷!”她半睁着眼睛,使劲儿往被窝里钻,却依旧哆嗦个不停。
“真是不能在这儿待,明天就得回去!”她颤抖着对自己说。她也算大半个习武之人,身上的底子是好的,还从没这样畏寒过!
拉上了窗帘的房间漆黑一片,除了模糊的光感,什么也瞧不见!她感觉自己正处在一个阴冷潮湿大黑铁匣子里,湿冷之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四壁冷得就像冰窖一般!
“啊——嚏——”
她忍不住又是一个喷嚏,这下,睡意被驱逐了大半!
她努力睁开眼,瑟缩着望向床头,想要打开台灯去看时间,结果才一抬眼,却赫然发现床头的位置似乎多出了一大块黑色的东西。那东西黑得阴郁,把她的视线挡得彻底!
那像是个人形。一种不具有线条的轮廓。
它很高,一直高到天花板上去,长长的身体拖在半空中,像一道不透色的气。
冷天薇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顿时睡意全消!她不自然地眨着眼,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她太明白自己这是遇见了什么了!可是,这会儿她却是想叫不敢叫。
“这下真是正宗的活见鬼了!难怪这么冷!”她在肚中暗骂晦气,可是却不敢动弹。
对于这种事,她其实也是头一回碰上。
以往虽常常跟着师父出去处理驱鬼的案子,但其实她的作用充其量也只是跟在师父后头撑个场面罢了!素来只是习得些花拳绣腿,真要叫她单打独斗和恶鬼们较量,呵呵,那还真是有些难为她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她努力告诉自己,可牙齿却还是止不住的打颤,“嘚嘚嘚”地响个不停。
按说这种时候,她是该要认真思考对策的,可无奈人一紧张就犯怂,这会儿她那颗聪明的脑子里,除了空白,就只剩下空白,余下的,便再没有更多了!
“快想办法,快啊!”她自欺欺人地夹紧双眼,如同一只神经质的蜗牛,努力想要蜷缩进自己的壳里,然而这被子就那么大,躲又能躲到什么地方去呢!
房间里越来越冷了,那阴冷,带着死亡的气息。
突然,她感觉到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儿迅速向自己逼近,那味道有些像苦杏,同时又带着腐臭,令人作呕!
气味越来越浓,越来越近,让她感觉到强烈的不适。
条件反射让她来不及思考就睁开了眼,只这么一瞬,她就对上了一双完全没有没有瞳孔的惨白大眼珠子!!!
她没有叫!
虽然实际上,她已经恐惧到了极致!
她只是惊恐地瞪大了眸子,与那眼珠对视,整个人抖得近乎痉挛。
喉咙一阵阵发干、抽紧,像被人死命掐紧了,半点发不出声音,只剩下粗重地喘息声回荡在自己耳畔!
时间,在这一刻不再起任何作用,就像是堕入了永恒无间。
“你是谁?”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她用气音哆嗦着说:“我不管你是谁,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只要是我有办法满足的,我一定尽全力满足……”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我是天元堂的弟子,我师父是云天道人,修道之人,自有祖师爷庇佑!你若有难言之苦,尽可对我诉来!”一旦开了口,她的思路就渐渐清晰起来,“我无意冒犯,在此只是借宿一晚,若有打扰,还请见谅!”
她用最大的气力去讲话,可发出的却仍旧只是气音。很明显,她是被压了!
“快走——”突然,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那声音振聋发聩,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似炮弹一般,从地底下炸裂出来,震得冷天薇心房猛地一颤,随即突然再次莫名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她咳得剧烈,远比白天更甚,似乎是要把心肝脾肺肾一同咳飞出来一般,根本停都停不下来。
她蜷在床上,咳得脑子直发胀,胃里一阵阵干呕,眼角的泪水不自觉地溢出,两只眼睛直冒金星,仿佛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
恍惚间,她终于联想起下午自己在客厅中的遭遇,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下午自己咳成那样,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就是那鬼叫她尝的厉害!
“咳咳咳——咳咳咳——”
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种窒息感渐渐向她靠近。她感觉到背后发燥,毛孔扩张,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挣扎。脑子更像要爆炸了一般,每一根青筋都憋胀起来,仿佛只要再多咳一下,她的血管就会因此悉数炸裂,一命呜呼!
“快走——”那个声音再次出现,空气中的腐臭愈发浓烈,而那语气中威胁的意味更是愈发明显。
“咳……呕呕——”她完全说不出话来,像一只全身痉挛的小鸡,口中生出一种既苦有辣的灼烧感。
“我难道就要这样死在这儿了?”她以为自己是真的要死了,濒死的时候,大脑变得异常清醒。
窒息的前一秒,一切像过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中翻腾。
她回想起自己这半生的种种,不由生怨,觉得贺承星此前说的保护全是瞎扯——这一刻自己命悬一线,而他又在何处?!
没有,什么都没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鬼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