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薇出生的那天夜里,她的胎衣一下来,她母亲就因虚耗过度昏死了过去。
后来虽然被稳婆设法救回来了,但她的身体却像是被吸干了元气,从此一日不如一日,快速的衰微下去,不过匆匆数载便油尽灯枯,撒手人寰了!
街坊们都说,她活着,就是为了生这个孩子的。
妻子死后,冷大力就一直独自一人抚养孩子。这孩子幼年时,就显现出与别人不一样的心性来。她鲜少哭闹,平常好像很少有事情能左右她的情绪,只是每逢月圆之夜,她的情绪就会变得很不稳定,时而狂躁,时而沮丧,就像那些传说中的“狼人”一个模样。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冷大力。直到她十岁那年,家门口来了一个眉心生了朱砂痣的道姑,情况才出现了转变。
那时,是一个清晨,早起练功的冷大力一打开门,就看见门前来了一个坤道。
那道姑穿一袭灰纱道袍,年纪约莫三十岁上下,长得十分清冷孤高,绝世独立之姿,一看便与常人不同。当日她一看见冷大力,便立刻一甩拂尘,走了上去。
“这位师傅,我看你日月角透光,卧蚕明亮,想必家中定有贵女,不知可否请贫道进门讨一口茶喝?”道姑笑问。
冷大力没想到会有出家人主动上门,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我是习武之人,家里粗陋得很,家里只有井水,并无热茶,道长若不介意,我可以倒与你来。”
“不碍事、不碍事,一口水便好!”说着,那坤道又一甩拂尘,不等他请,就提起袍子主动进了门。
“小女还在屋子里头睡觉,恐失了礼数。”冷大力见状,忙跟上去,想要把她拦下了。
“一个十岁的小女娃儿,还讲什么礼数?”道姑失笑,她抬眼望他,道:“我今日便是为了她来的,我且问你,她可是生在月食日?”
“道长你、你怎么知道的?”冷大力闻言惊诧,随即又问:“可是街坊们说给你听的?”
“非也,她出生时应当有一枝月桂相伴。那月桂若栽下种在院里,她母亲便能长命百岁,若丢了,她母亲则不能活!今日我在你这院里并未见到活树,可见这孩子的母亲定然早已……”道姑摇头说道。
“什么?!”这下冷大力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一把扯住道姑,激动地说:“那树枝竟有这样的用处么?从没人这样和我说过!我只觉得这东西来的邪性,因此早早地就丢了!这么说来,岂不是我害死了孩子她妈?”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孩子命中带煞,你与她的缘分比她母亲长些,可也只能到十岁,若再不将她送走,只恐你也大祸将至!”道姑叹着气说。
“要我将她送到哪里去?我在这上海举目无亲,老家的父母也已年迈……”冷大力自然不舍。
“华山路上有一道家香堂,名曰天元堂。内有一道长,号云天,你可将孩子带去,投在他的名下。这孩子前世与他颇有些渊源,他定然不会拒绝!”不等他说完,道姑便说。
“可是……这云天道长我也不认识啊!”冷大力犯难。
“你不需要认得,他一看这孩子就明白了!”道姑胸有成竹地说:“我问你,这孩子每逢月圆之夜,可都哭闹?”
“是了,哭闹得厉害!”冷大力忙答。
“你且带我进屋,让我看看她!”道姑随即说道。
冷大力闻言,不敢迟疑,立刻就带着她进了屋子,来到了冷天薇的床前。
小床上,冷天薇正在酣睡。她的小脸鼓鼓地,粉嫩嘟嘟,似桃子般可爱。道姑见了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拂尘,坐到了床沿上,说:“你去取一碗净水来,我给她定定心神,往后她就不会闹了。”
冷大力闻言,立刻点了点头,在桌前倒了碗水来,递到了她的跟前。
道姑接了水,二话不说,立刻做了道指。以双手蘸水,在冷天薇面部隔空画符,口中念念有词道:“三魂七魄归本宫,子丑寅卯……己亥。左金童。右玉女……三魂七魄收在本身宫,神兵火急如律令——收!”一咒念罢,道姑伸手便在冷天薇的眉心处点了一点。
说时迟那时快,手起点落,冷天薇竟一瞬睁开了眼睛!只见她将一对杏眼瞪得大大了,似醒未醒,直勾勾地望着那道姑,既不惊慌也不欢喜,全无半点表情!
一种怪异的气氛在她们只见弥漫开来,像是形成了一种结界,外人根本插不进话来!
“你可愿到天元堂去拜云天道人为师?”道姑见状立刻望向她的眼睛,问。
“是!”冷天薇发出一种奇怪的声响,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看得她爹冷大力心里直发怵。
“我赠你一物傍身,此物可护你平安,拜师前切不可打开!”说着,道姑从自己的内袋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白布包,压在了冷天薇的枕头边,随即说道:“你睡吧!在人间切记不可作恶!”说罢,冷天薇的眸子果真应声闭了下来。这操作,看得冷大力在一旁简直腿软。
“道长,我女儿这是怎么了?”他见道姑起身,忙跟上去问。
“你放心,往后她不会再闹,不过你一定要尽快送她到天元堂去,还有我给她的这个布包,记得千万不要打开!”道姑叮嘱道。说罢,她便不再逗留,直接离开了。
她走后,冷天薇又睡了大半个时辰才渐渐转醒。此间冷大力一直心惊肉跳地守在女儿身边,他一见她醒来,立刻上去问她方才之事,结果却发现,她对它们竟一无所知,连半点印象也没有!若不是有那白布包在,他简直要怀疑方才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场乱梦了!
好在从那以后,冷天薇月圆之夜所犯的那个老毛病,果真就好了起来。只不过没人知道,从那往后,在她的梦境里经常会出现一个眉间点着朱砂痣的道姑,教她纸人之术。而在梦中,她也唤她“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