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绪三十一年冬,天气异常严寒。
城外的河道里,全结了厚厚的冰。刚修不久,还很冷清的福开森路上,异常肃杀。整条街上都不见什么人,只听到两旁的行道树上不时传来北风挂过的声音。
冷天薇就生在这样的一个夜里。
她的母亲从两天前就开始不适,她坐立难安,腰背皆酸痛地厉害,可是却迟迟不见动静。这可急坏了她的丈夫冷大力。他早早地找来了稳婆,打算替她接生,可是左等右等,孩子的头却始终没有落到下面去。
“冷师傅,这恐怕是要难产了!”稳婆陪了一整天,见到了夜里了还是不成,无奈只得将他拉到了小屋外头,压低声音说道。
“那怎么办?难产会怎么样?”冷大力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
“最好要去诊所,找西医看看。这种情况,我弄不了!”稳婆五十多岁,说穿了就是个接生经验丰富的老婆子罢了!
“西医会有办法?什么办法?”那年月,西医很少,即使在上海,外国医生开的诊所也不算多。
“他们能开刀,拿刀把肚子剖开,这样孩子就出来了!”稳婆也没见过这场面,只是听别人说起过。
“拿刀把肚子剖开?那得剖得多大?这大人还能活?!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冷大力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该是要缝起来的,我也没有见过,说不好!”稳婆也很着急,屋子里产妇已经疼得直叫唤,再这样下去,的确不是个办法,“所有的房门、橱门的锁,我已经全打开了,扫帚也倒放了,可这胎头就是不下来,我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你这孩子大,生不下来非出人命不可!”
“这……难道就没别的办法?”冷大力到底年轻,没有老人在身边,他心里慌得六神无主。
“时间不早了,再不送去看西医,恐怕要一尸两命!你媳妇儿这肚子,可不像是九个多月啊!”稳婆直摇头。
“她……其实她早就足月了,原本九月头上就该生的,也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冷大力说得支支吾吾。
其实这两个多月,邻居们已经开始对这他们夫妻指指点点,觉得他妻子怀的是个妖怪。关于这些流言,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去多想。所以前两天,当妻子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他的心里其实是极高兴的!
“九月头上就该生了?!那到现在这孩子岂不是……已经十三个月了?”稳婆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跳。
都说十月怀胎,这都超过三个月了还不生,岂不吓人?这在古时候,只有圣人或是神仙才会如此!
“你看!这月亮是怎么了?”他们正说着话,稳婆猛然抬头,却突见这天上的月亮隐去了一半,整个天色正渐渐地暗下来!
这让她不由大惊失色,失声嚷道:“这、这是——天狗吃月亮了!”
“什么?!”冷大力闻言也慌忙抬头,果真瞧见这天上的月亮已赫然隐去了一角,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被暗夜的吞噬!
“怎么会是天狗日?”稳婆心里更觉得发慌,不由哆嗦着跪了下来。
北风呼啸,吹在她略有些发干的嘴唇上,干瘪的脸微微发颤,上头写满了惊恐。
她的模样瞬间感染了冷大力,让他的心也一下子抽紧起来。
他并不懂这些,但仍看得出月亮的颜色正渐渐变得古怪,这的确叫他有些害怕。屋里,妻子的叫唤声还在继续,在这样的夜里显得越发瘆人。
“快、快跪下!”稳婆见他还戳在那里,连忙拉了他一把,要他跪下,“快!跟着我磕头!这天狗日,生下来的孩子,怕是以后要变狼的!快叫月神娘娘保佑!”
稳婆的声音里带着恐慌,冷大力闻言不敢迟疑,连忙顺从地跪了下来。他学着她的样子,不停地往地下磕,口中跟着喃喃:“月神娘娘保佑,月神娘娘保佑……”
夜渐渐地深了,整条街上除了他们一个人也见不着。昏黄发红的月色下,只看见两个身影诚惶诚恐地拜月磕头,一下又一下,始终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隆冬的风吹得肃杀,翕动他们的衣角,刺骨的风一阵阵地倒灌进衣服里去,让他们不自觉地哆嗦。
自古月食,都带着巨大的能量场,能对周遭的一切产生深远的影响。这些影响,或不安或动荡,相传出身在这天的人,身上都带着异于常人的执着与使命,他们如火燃于湿木,虽起初烟,却不能成火象,就如同月的影子一般,似月而非月。冷天薇,就是这样!
也不知这胎头究竟是如何落下的,只知道当冷大力他们在门外磕得热火朝天之时,一根桂花树的树枝不知从什么地方斜飞着砸落下来,猛地撞破了玻璃,直飞进了产房之中,“砰”的一声,闹出了巨大的动静!
冷大力与稳婆闻声回头,却看见屋子里竟红光乍现,整间产房像是燃满了红烛,正从四面八方透出耀眼的光芒,这环绕的仙气令人惊讶不已!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大的火光?!”稳婆见状,根本不敢往前。
倒是冷大力爱妻心切,来不及多想就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往屋里冲去!
他吓得半死,结果却看见妻子完全分开了双腿,一个被挤压变形地血红脑袋正湿哒哒的,从里头一点一点自己慢慢往外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