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星送完人回来,见冷天薇坐在香堂里,手撑着头发呆,两条眉毛皱得都快打结了,觉得有趣,便走了上去。
“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认真?”他使劲往她肩上一拍,吓了她一大跳。
“哎唷!作什么死?我的三昧真火都要被你给拍灭了!”冷天薇抚了抚肩,狠狠瞪了他一眼。
“放心吧,灭不了!我特意留开了半寸!”贺承星一边说,一边大剌剌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问:“你怎么了?怪怪的。”
“猴子,我跟你说正经的,刚才元生突然跟我说,李太太的事情,没表面那么简单。你也知道的,元生的嘴一向准得吓人,所以……我有点儿担心。”冷天薇一本正经地说。
“元生的嘴准?他昨天还说我要娶你呢!别胡思乱想了,他只是个小孩子罢了!”贺承星失笑。
“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损啊?你少刺激我一句,是会死吗?”冷天薇无心恋战,只白了他一眼。
“谁让你又叫我猴子的!”贺承星一向软硬不吃、水泼不进。
“我就没办法和你说正经事!懒得跟你说话!”冷天薇不想再忍受他的这番嘴脸,于是气呼呼地站起身往后头去了。
贺承星见她起身,也没拦着,只是目送她离去,然后便陷入了沉思……
傍晚的时候,冷天薇从外后买了馒头回来,又拉上元生炒了盘鸡蛋,煮了点菜粥,一顿晚饭便算是勉强对付过去了。
因为昨天自己作死夸了海口、说了大话,所以现在不得不硬撑着把饭做好。自己吹的牛,就是哭着也得把它给圆了!
晚饭时,她咋咋呼呼地招呼贺承星出来,随后三个人便围坐在桌前吃饭。
“元生,师姐炒的鸡蛋好吃伐?多吃点、多吃点。”冷天薇笑眯眯地冲贺承星使了个眼色,想用实际行动反驳昨日他的那番言论。
“好吃,师姐炒的酱油蛋最好吃。”元生一向嘴甜,尤其喜欢偏帮冷天薇。
“你让他连吃十天炒鸡蛋试试?你自己说说,你除了酱油炒蛋、番茄炒蛋、青椒炒蛋、黄瓜炒蛋,你还会做什么菜?”贺承星一针见血,丝毫不留情面。
冷天薇见他又有话说,忍不住撂下筷子理论道:“你以为炒鸡蛋很简单啊?这炒鸡蛋油多油少、火大火小,都是有讲究的。油少了,它板底,油多了,它又……”
“好了好了,赶快吃吧,我们跟李太太约的时辰快到了,别在这里油多油少的了!”不等她说完,贺承星便挥了挥手,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我不和你说了!”被他这么一堵,冷天薇只好缩回后半句话,在不甘心地白了他一眼后,转而望向元生,叮嘱道:“元生,一会儿师姐要带着你师哥出趟门,你呢,就好好留下看家,把门关好,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晓得吧?”
“师姐,我同你们一起去。”元生摇了摇头,说。
“同我们一起去?这怎么可以?你还是小孩子,那种场合你不要去!”冷天薇立刻否定了他的想法。
“元生,你师姐说得对,天马上就要黑了,捉嬉蛛不该是你小孩子参与的事。”贺承星难得一见地站在了她这一边。
于是,元生不再说话,只慢吞吞地吃着酱油炒蛋,看着他们胡乱扒了几口粥,拎上法器袋,便走了。
却说他们二人出了门,便看见李太太果然已经在弄堂口等着了。
冷天薇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上午元生说的话,于是留了个心眼,仔仔细细地对着她的后背打量了一番,然而压根儿什么都没有发现。
“元生到底只是个孩子!可能我真的是神经过敏了!”冷天薇在心里如是说,可却仍觉得整个人都汗毛倒竖。
李家住在石库门弄堂里,看得出来,从前的家境应当还是比较殷实的。李太太带着他们上了二楼,直接就进了卧房。
那房间黑洞洞的,没有点灯,窗帘也遮得严严实实,昏暗得厉害。里头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味儿,就像那坏死的烂肉,熏得冷天薇不由皱眉。
“竖筷做了吗?”冷天薇望了望床上的孩子,问。
“做了,好像好了一点。烧退下来了一点。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们住,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李太太嗫喏着答。
此时,天已黑透,贺承星从法器袋里拿出一个朱砂斗、一支白蜡烛,对她说:“好,现在时辰差不多了,你带我们去灶间吧。”
李太太闻言,不敢迟疑,立刻点了点头,带着他们下了楼梯,进了灶间。
“这是你的第几个孩子?在家排行多少?”贺承星问。
“老三,这是老三。”李太太忙答。
“好,你到楼上去守着三倌,等成了,我们会自己上来!”说罢,贺承星便将她请了出去。他将门虚掩起来,只留出了一条缝,然后转身正色对冷天薇说:“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