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苏文兰的话听着和婉，但实际上却是在警告苏文竹，让她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苏文竹虽然没有那么多心眼，人也不算顶聪明，但是好歹也不傻。这些日子婆娘不能说话之后气得卧床不起。儿子儿媳还有女儿姑爷都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但他们的意思多是让自己好好跟凌王府的人拉关系。这姑爷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不然他当初娶这么个悍妒凶狠的女人做什么？为的不就是升官发财？而两个儿子则是为了将来更加富贵，他们没本事做官也不喜欢做官，但是他们喜欢银子。身为凌王妃的表兄，那做起买卖谁还敢不给面子？而且他们还存了想做皇商的心思。毕竟人人都知道凌王夫妻是给国库揽银子的。这皇商自然也归他们来管。随便来一样，他们苏家就真的飞黄腾达了。
至于他们这个娘？其实没有人喜欢。即便小时候赵丽娘对他们两兄弟百般宠爱，对自己这个女婿也喜欢得不得了。但是过分喜欢指手画脚的人，不可能不对他们这些晚辈的生活有影响。于这家的姑爷来说，自己的妾和通房死他就很心疼了，何况还死了两个孩子。那是他的骨血，他如何能不恨？但这个岳母，非但不说自己那悍妒的婆娘，却是警告自己别有花花心思。甚至还对自己后宅的事情指手画脚。这连他亲娘都不做的事，他那里能心甘情愿？
而苏家这两个儿子，也是很烦赵丽娘在家里颐气指使的到处管他们房中的事。甚至是跟自己的媳妇恩爱得多了，她也要指着媳妇大骂。这么多年看似是宅门大了，银子多了。但是从骨子里，赵丽娘就还是那个让他们一看就不得不认清，他们还是那在土里刨食的农户的过去。这样的娘，他们不会去惹，但不可能没有怨言。所以这会儿赵丽娘不能说话了，他们反而觉得很开心。至少这样不用再被她日日折磨耳朵了。
也是因为这样。这几个人告诉苏文竹的都是要如何讨好姑姑。这可是他们苏家彻底发迹的大好机会。之前也只是借助名声，现在要接住人才能一飞冲天。
但苏文竹跟他们不一样。他自小是很疼自己这个妹妹的。娘说妹妹刚出生的时候身子骨儿不好，所以不能干重活。爹说女孩子家家的要好好的养着，你妹妹这么聪慧伶俐，你不能让她去做那些地里的活计。虽然这些事在赵丽娘嫁进来之后就不停的告诉他你爹娘偏心。但是自小养成的习惯，苏文竹是宝贝自己妹妹的。所以他们两兄妹以前的关系当真是极好的。而这种一奶同胞的亲近感虽然在关系上早就已经被赵丽娘和自己的懦弱撕裂了，但是他内心还是有那些当初妹妹被周家折磨自己却没有上前帮衬的愧疚。以至于现在让他去跟妹妹说要如何让她帮衬自己，他说不出口。
但苏文竹所不出口。不表示他的儿子说不出口。对他们来说，这可是姑姑，就算姑姑是捡回来的，但是到底是他们的爷爷奶奶养大，又是跟他们爹自小一起长大。所以跟亲姑姑没有区别。见自家老子是在是个窝囊废，他们俩就卖起了乖，甚至还让他们的孩子围在苏文兰膝前，一口一个姑奶奶的叫着。若是不看苏心雨和苏元和的表情，还真得让人觉得这是阖家团聚天伦之乐呢。
因为答应了娘不会插话，一切都由娘自己做主。所以苏心雨什么都没说。苏元和更是没有言语。苏文兰见这些人想说的能说的都说完了，就在那里怂恿着几个孩子说话。她笑了。让芸姑他们把几个孩子带出去，说是去带他们买东西。然后她看着苏家这些人，道：“按理说。我是你们家养大的。我与你们父亲是一母奶大，你们家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所以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这份儿救命和养育之恩我不能不念。”
这下苏家人听到之后都开心了。这说明这位姑奶奶还是愿意认他们的。
但还没等他们开心完呢。苏文兰又说：“当年我爷爷派人寻我的时候，给了你们五千两银子，之后心雨做了王妃，你们又借由她的名头敛财跋扈。这些事儿，我们每一桩每一件都清楚。你们不会以为这么多年来，我们就任你们随意毁坏名声而没有查问过吧？”
这话出口，苏家那些人除了苏文竹都跪下了。这些人一口一个不敢。一个口一个冤枉。不过苏文兰并没有当回事儿。而是自己说自己的。“不过好歹你们没有做出伤人害命的大事。但三姑娘手上却是染了血的。这事儿往小了说，是内宅的私隐。但往大了说，那是两次一尸两命。人家惧怕你们仰仗的权势不敢说话。但却不表示没有苦主。这一点，三姑娘你可知晓？”
赵家这位小姐听完身子都堆下来了。她连忙磕头：“姑母饶命，姑母饶命啊！”
苏文兰摆手：“这事儿与我来说并无干系。我一不是苦主，二不是父母官。你的夫君就是本县知县，他自己不介意妾室和孩子被你害死，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你犯不上求我。”
这下这位姑老爷的冷汗下来了。他也连忙磕头：“请夫人高抬贵手，放下官一条生路！”旁人不懂，但他却是一开始就明白的。凌王妃那天来了之后的那些行径，说明这苏家人唯一能盼的，就是这位姑奶奶能还念及养育之恩。不然他们就算不被报复，也不可能再有进步了。方才他听苏文兰那么说，还心中高兴。但这两句他的冷汗就下来了。
苏文兰是二品诰命，外加从一品的怀苏夫人，因为是凌王妃生母，所以品阶自然要比刘氏高上许多。而且怀苏夫人是有规制的品阶，地位要比皇上另寻一个称谓要更高一些。虽然只是每年拿俸禄多少的事情，但是身份可不一般。他这种七品官，在人家面前连提鞋都不配，哪里还敢像苏家其他人那样一个劲儿的攀关系。
“我不是说了？这往小了说，就是你的家事。谈什么我放你一条生路？”说到这里，她扭脸看向苏家那两个儿子。“你们俩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的侄子。这么多年，我这个做姑姑的放任你们发财，你们总不会觉得还不够吧？又或者，你们觉得还要多少银两可以让你们满足，现在就可以说。我的女儿和亲侄子都在，我拿不出来的。他们也可以拿。今日只要你们说出一个数。我绝对不还价。但从此以后你们再不许拿凌王府和我的名声做任何事。你们要清楚，我有我的亲侄子，我是龙溪忠国公府苏家的人。你们是我的养兄家。你们的父亲还在，我的养兄还在，我与他的情分就还在。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在了，他受委屈了，你们不孝他顺他敬他，那么你们又与我有什么干系？想好了再回答。我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一个你们觉得合适的价钱。”
将这些问题抛给苏家那两个儿子和一个姑娘。苏文兰站起身，要跟苏文竹单独说话。
苏文竹早就被妹妹的气势给吓到了。自然是说什么听什么。于是书房里。苏文兰看着自己的哥哥，叹了口气。虽然哪怕是苏文竹自己都可能已经相信了自己跟他没有学缘关系。但是自己却清楚，这是自己的一母同胞。小时候的亲情哪里是能说没就没的。不然她方才也不会说出那些话来。
“哥，我方才说那些话，你怪我吗？”
苏文竹赶紧摇头：“我怎么会怪你？你说的都对。其实我一直觉得不太好。毕竟你都认祖归宗了。跟我就没什么关系了。别说你五千两银子，就是没有银子，我也高兴你终于有了可以保护你和丫头的家人。可是你嫂子她……”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文兰也轻叹了一声。“哥，京城，朝堂，皇宫，这些都不是普通百姓可以想象的。别说是我这个靠着女儿才能有如今身份的普通女子。就是凌王自己，也是每走一步都斟酌再三，就怕行差走错。一句话，甚至一个字不对，都可能有杀身之祸。可你们却仗着凌王府的身份在这里敛财，甚至作威作福。这些都可能是给凌王造成麻烦的事。这可并不是你觉得，不过是几个小钱儿。那是名声甚至是把柄。我不断你们这些作为，将来你们就会掉脑袋！”
苏文竹当是冷汗就下来了。“我……我真不知道……”
苏文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知道。你以为这么多年为什么苏家可以顺风顺水？那是因为凌王和心雨两口子，派了人一直在盯着。不光是你们，周家那边的人也没有一个能逃出他们的眼睛。周石头那么混的人，为何学好了做了个善人？因为他当初差点儿被凌王给打死。他害怕。他是见过死的人。你们，因为没有周家人那么下作，所以他们派来的人并没有做过什么。我也知道你们的想法，你我是一个母亲奶大的，我发达了，提携你们是应当的。但是哥，说句翻小肠儿的话。当年我在周家被那么欺凌的时候，你这做哥哥的，是不是也应当为我出头做我的后盾？哪家的兄弟不为了自己出嫁的姐妹说话？可你从来都没有。不要只怪赵丽娘蛮横。你是个男人，你是力气不如她还是体格不如她？她一个女人，你要是真有心，觉得我是你妹妹，你不能让我受苦。你会弄不过她？你不过是怕，怕事情摊到你身上，所以你一直在拿赵丽娘做挡箭牌。让所有人都觉得，是她这个做婆娘的彪悍粗野，是个你没有办法制服的泼妇。但你扪心自问，真的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