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上官麟在做一场戏。做一场故意为难赵辅，让他逼着全城百姓拿出家中牲畜让他食用的假象。而这样一个贪心的“钦差”，自然可以成为那些自诩“劫富济贫”贼人的目标。当然赵辅也有了向那些人求救和“报复”的理由。
不过上官麟不会让百姓们吃亏。他自己出的主意，自然自己对那些提供了牛羊的百姓有贴补。比市价高出五倍的价格给了那些百姓银子。他们除了可以再去购买牛羊之外，余下的银钱也能贴补一下家用。
当然这么做能帮助的人极少，但至少上官麟派人去做的这件事，可以保证每一文钱都是真的入了百姓的腰包。这要是让赵辅或者是其他花旬县的官吏去做，他可是绝对不放心的。
当晚的营房里满是烤肉的香气，这香味儿也引来了之前就在这附近踩盘子的贼人。
其实朝廷要再派赈灾钦差往南陵，这件事自京城往南陵这一路上就没有不知道的。毕竟南陵赈灾银两最后被贪污一空，这才导致了最后的河水决堤十城被水围困，百姓流离失所最终瘟疫横行。而偏偏南陵今年的降水要比往年长了足足几月，漫长的汛期让人们实在是招架不住，完全没有喘息余地的情况下，当地官府就是再贪再不作为，也得重新上报朝廷了。因此他们这些人自然也有所耳闻。
但实话实说，之前的赈灾钱粮这些山贼可没有沾染分毫。倒不是说他们多仁义，毕竟都是做的杀人放火的勾当。他们只是都很清楚，如果他们碰了这些银两，到时候就是动了朝廷的老虎须子，届时可能那些贪官污吏能把所有的罪名都归到他们头上。他们九山八寨别看听起来不好惹，但真要是面对大批军队，他们都知道自己不行。所以之前不动，是为了明哲保身。
可这一次他们却是动了心思的。毕竟这些银钱粮食本来也到不了百姓头上，与其便宜那些狗官，不如就让他们拿走。也算是“救济”百姓了。所以这段日子，他们一直都有人在官道上来回踩盘子打探消息。今天算是终于逮到了这些人。他们是不知道上官麟跟赵辅都商量了什么。但是他们却看到了上官麟当众羞辱了赵辅，而又逼着花旬县百姓送来了十多头牛和几十只羊。这一看就不是什么真正为民的官，抢他们的绝对算的上是为民除害了。
所以赵辅的私人密信和这些贼人自己打探回去的消息完全合上了。对于赵辅说的五十里外的信阳坡，这个地点他们也觉得十分靠谱。毕竟按地方距离他们九山八寨的老巢都不算太远，而且地势的确是易守难攻，只要他们占领高地，到时候之需要扔石头就能把这些赃官埋在山坡上。说是兵不血刃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连夜这九山八寨的人就快把聚到了一起，而每一家都至少带了三四十能打的手下。
飞隼回报，那些贼人以极快的速度第二天中午就已经全部到出发往信阳坡赶了。上官麟笑着接受了赵辅的“挽留”，又再城外停留了一天一夜，看了美女的歌舞，吃了本地的美食，这才在第三天中午启程。
上官麟心中虽然有数，但苏心雨却仍旧紧张。这跟面对刺客单打独斗完全不一样，这是要面对几百穷凶极恶的山贼。尽管她很清楚，上官麟不会让自己受伤，可她最担心的却是上官麟的安危。毕竟她自己还可以躲进空间，没有人可以伤害得了她。
不过些担忧的话她没有告诉上官麟。一味的过度叮嘱和释放焦虑情绪就是拖后腿的行为了。他做的就是把灵泉拿出来，先给上官麟身边的这些人都喝上一杯相对浓郁的灵泉水，这么以来，至少要保证这些领兵带队的不被毒害。至于那些官兵，她也有计划，在中午启程之前是先用了午饭的，她就让火头兵架起大锅熬煮了药材，以避疫为由，将灵泉放了进去。每人一碗，效果肯定没有给上官麟他们的好。但是更多的她也不能拿了。
启程之后，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毕竟所有人都清楚接下要面临什么。等天黑之后他们到了信阳坡，远远的看着远处的山岭，所有人就不由自主的往山上看。毕竟进了信阳坡，他们就等于进入了贼人的攻击范围，山上要是滚木礌石下来，他们凶多吉少。
不过上官麟怎么可能会让自己人有这样的危险。他们点燃火把进入信阳坡之后，郑良第一件事就是先放了一支信号箭。“吱！”的一声刺入耳中，苏心雨都忍不住抬起头观看，那支信号箭在天空种炸出一道漂亮的花火，随后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都说月黑风高杀人夜，今晚的夜色也差不多。月亮事儿会进入云中不见踪迹，看起来就让人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那只信号箭是给了暗中人的指令，信号箭一响，他们就都有了动作。在那些贼人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的时候。这些最擅长暗中下手的特殊队伍，眨眼之间就结果了半数贼人的性命。而余下的半数反应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山下的郑良带着兵丁朝山攻去，上下夹击，这一仗一直从天黑打到天色发白微亮，月亮终于从云中彻底出来，迎上了即将初升的太阳，这才算是结束。
信阳坡上，两边山峰，坡边小河和水洼里满是贼匪的尸体。当然官兵也不是没有死伤。战斗结束之后，清点人数，他们这边死了二十一人，伤了三十九人。对比起敌人的无一幸免，已经算是辉煌的战绩了。
但是对苏心雨来说，这二十一人的性命也足以让他带出了愁云和哀伤。她帮着军医给那些受伤的官兵治疗伤口包扎煎药，忙得也顾不上去跟上官麟说话。上官麟也看得出苏心雨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死伤心中难以平静，所以他也没有强迫苏心雨做什么，她想为官兵们做些什么，那么就让她去做。
趁着这个时间，上官麟下了密令，让屠伏快马回到花旬县，连同卫岫一起秘密将赵辅解决，然后让县丞暂代县太爷的职位。至于这位县丞有没有能力，会不会鱼肉百姓，这并不是上官麟现在可以解决的。但是他让屠伏给县丞带了句话。那便是：“若是想要项上人头，就把百姓们伺候好了。否则赵辅就是前车之鉴。”
这一修整又是两天。死去的贼人虽然可恶，但也不能随便让他们曝尸荒野，南陵疫情就是因为尸体太多无人打理，才会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上官麟和苏心雨都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当然不会让这些事发生。
信阳坡左侧山坳下，有一个百米深的天坑，哪里巨石嶙峋横扫有草木，早年前与雨水丰沛的时候还能有一个小小的湖泊，可最近这些年不知道是不是本地的官员造孽，雨水比以前少了许多。到不了干旱那个程度，却也是多需要百姓们挑水来灌溉。所以这深坑，如今是干得很。
上官麟下令将这些贼人的尸体扔入坑中淋油火焚之后再用沙土掩盖。大火燃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算熄灭。苏心雨因为对空气中那种做呕的味道太难接受，跟上官麟说了一下，她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躲在了马车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而后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空气自然是清新的，可苏心雨进来之后，还是好像可以闻到那股刺鼻的味道。他蹲在一丛茉莉花旁边猛吸了好一会儿，心中的难受也不见丝毫减缓。脑海里突然蹦出方才那些受伤军兵疼痛的模样，她眼圈不自主的就红了。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愁善感而且易哭的人。可是她真的是第一次发现面对这么多的死亡，心情会这么痛苦。不管那些死掉的人是好是坏，那都是几百条鲜活的生命瞬间消失。鲜血，断肢，血肉横飞。哪怕上官麟让她躲在车里不让她出来，可那些哭喊惨叫声和已经同空气融为一体的血腥味儿也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外面的在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杀戮。
是的。是杀戮。真的看到了那个场面，脑海中对于善恶的概念已经模糊了许多。有的只有死亡和惨叫声。苏心雨知道那些人该死，他们杀害无辜百姓的时候手段更加残忍。他们不过是为了百姓以绝后患。可死亡和对血腥的恐惧也是人最真实的本能。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害怕。
她有那么一瞬间想承认自己跟来是个错误。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么懦弱已经是在拖上官麟的后腿。所以她当时强忍着恐惧，也要帮忙照顾那些伤员，让自己有喘息的机会。而如今她是真的忍不了了，精神到了一个临界点，她必须回到自己的安全地带，否则她害怕自己真的会在这恐怖的味道下崩溃。
把脸埋在灵泉里喝了几大口，摸着脸上的水渍，苏心雨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抬起头看看空间里没有太阳的天空，她躺在了地上。风吹过，草木和泥土的香气灌入鼻息，之前那种恶心的感觉少了许多。“看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学会如何面对外面残酷而又真实的世界。学会真正去明白皇权至上的时代里如何去运用权谋。更要学会如何处变不惊不给上官麟添麻烦。她要学的，真的有太多太多是这个空间外挂所不能给她的。毕竟人活着，还有更多事要去做，也必须去做。